想要证明什么?她拉开了柜子,打开了琴盒。
结束完几天昏沉的考试,郑亭林见到熟悉的小提琴那一刻,发木的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啪”地断掉,久违的触感激起灵魂深处的共鸣。
常有业内人说,她像为小提琴而生的人,合拍得简直是一体。
从四岁那年第一次拿起小提琴,她就再也没放下过。
郑亭林夹住肩托,琴弓扬起,无法磨灭的肌肉记忆,脑海中想忘也忘不了的琴谱,如高山流水,无比自然地倾泻而下,没有丝毫阻碍。
她不曾练习的每一个夜里,都有一道神似自己的幻影在无止歇地演奏,面带笑容地、愉快地享受着音乐。
琴弦颤动,音符轻快跃出——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简单熟悉的旋律响起,音色柔美得正如演奏者的神情,宁静而温和。
——这是郑亭林学会的第一首小提琴曲。
她轻哼起小调,无需思考地拉了起来。
那时她的爸爸教她:“想象你也是天上的一颗小星星……”
可天上的星星落到地上,就成了陨石疙瘩,什么也不是了。
梦幻与浪漫终究会随着时间逝去,只留下现实的疲累和无奈。
郑清早就忘记教她小提琴的初心,她也再回不到无忧无虑的曾经。
与上次的忘我不同,这一回,郑亭林很快就垂下了手。
她收起琴盒,出了房门。
傅令君不知何时到了书房,正在坐在书架前浏览着书目。
“能帮我拿本书吗?”她突然叫住了正要下楼的郑亭林。
郑亭林折回来,心不在焉:“哪一本?”
傅令君坐在轮椅上,书架上方的书对她确实够为难的。
“《物理学中的群论》”傅令君报了个书名,郑亭林踮脚一一阅过,皱眉,“怎么没看到?”
傅令君改口:“那就《果壳中的宇宙》。”
郑亭林一眼看到,抽出递给了她,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我那也有一本霍金的书,薛老师送的。”
傅令君闻言轻笑:“那你看了吗?”
“看了。”郑亭林回,“睡眠质量变得更好了。”
傅令君哑然失笑:“你可以先从感兴趣的方面开始了解。”
郑亭林大脑一片空白,不解:“你是怎么对这些感兴趣的呢?”
傅令君就像郑亭林世界里的一朵奇葩,让人想不通,也捉摸不透。
“因为物理本身就很有意思。”傅令君言简意赅,自然反问,“宇宙很神奇,不是吗?”
“……不知道。”郑亭林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知,坦然道,“我没有想过这些。”
此刻,郑亭林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对方眼底流光溢彩,宛若繁星闪烁,明明是她俯视着傅令君,却有种自己正被对方俯视的错觉。
“几周前正好有英仙座流星雨,肉眼就可以看到。”傅令君试图引起她的兴趣,“在一些地方,甚至一晚可以看到上千颗流星。”
郑亭林问:“那你去看了吗?”
傅令君还坐在轮椅上,答案显而易见。
“不好意思……”郑亭林下意识道歉,随意扯起话,“我以前和人去露营,说是有流星雨,但什么都没看到。”
“露营?”傅令君偏头。
郑亭林蓦地想起来——上一世她的露营队友就是同在国外的傅令君。
她连忙打起哈哈:“是啊,就是一些组织办的夏令营,没什么意思……”
她并不热衷户外运动,露营这种活动也只那么寥寥两次,一次和陆池佑,一次和傅令君,都只能算图个新鲜。
“没意思吗?”傅令君似是自语,“我现在是想去也去不了。”
她惯来冷淡强硬的面庞变得柔和忧郁,加上那叹惋又自弃的语气,竟然流露出几分自嘲和苍白感。
——郑亭林完全被击中了。
“肯定会有那天的!”她语气坚定,拖着凳子坐到了傅令君对面,给她信心,“等你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
“真的吗?”傅令君抬头,微亮的眸底朦胧而脆弱。
被一时冲昏了头脑的郑亭林笃定:“真的!”
傅令君含笑:“那我们一言为定。”
郑亭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