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手术室了……”李暮一边喘一边说。然后坐到了张若炫的旁边。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让李暮呛得轻咳了一声,张若炫双手合十,然后握成了一个拳头架在额头上,如同是在祈祷着什么。
“他不会死,但……没了他的腿,他应该是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我其实担心他,会一蹶不振。”张若炫沉默了许久,终于是说了话。
李暮知道失去双腿对于赛车手意味着什么。太多的车手为了赛车放弃了生活,他们可能出了赛道,无处可去。可能除了跑车,他们不会别的任何东西,再加上没有双腿,可能社会上不会有别的职业再去接受他。
“没有了腿,他就没有再次触碰赛场的权利了。”张若炫接着说,“可能在这些纠葛之前,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但他们都知道你们。在别人看来,我们和你们简直是天差地别,一个万众瞩目的神和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地头混混。”
李暮皱着眉头摇了头,意思是你言重了,言重了……,其实他心里还有半分的疑惑,张若炫此时颔首,指头轻轻地敲着额头,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眶里垂直地落下,在医院白色的瓷砖地上撞开一朵一朵透明的花,她好像是要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一股脑倾泻出来。
“其实我们和你们一样,最开始都打算为了这条盘曲的赛道奉献一生,可世界上总是会这样,明明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有些人幸运地一帆风顺,走上一条光明的路,有些人倒霉地掉进了深渊,就算是费尽了力气也还是没有出头的一天。”张若炫说,“欧冠全真的很爱赛车,即使你看着他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彩虹和神鸥,建队的目的本来就不一样。”李暮叹了一口气说,“倪衡建立彩虹,是为了让车队从地下走上舞台,从毒枭彻底让人生从头来过。倪虹建立神鸥,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为了利用你们……你们都是被摧毁人生的受害者。”
“谢谢你,谢谢你们。”张若炫沉默了一阵,她直了直身体,说道。这个谢谢似乎是没有任何预兆,她到底在感谢什么?是自己给了他们理解,还是在最危机的时候愿意摒弃前嫌,把他们当做一起作战的伙伴。
“合解吧。”李暮说。“你不用我们,全当是朋友只见互相做的。”
“合解?”张若炫仰头长笑了一声,“在昨天之前,我们的目标是杀了你们,一个都不剩。”张若炫看着他,仿佛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怎么想的?”李暮不按常理出牌,反问了一句。
“今天结束之后,你们把我们送进监狱,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你做你的英雄,我做我的烂泥。”她说。
“你们确实要进监狱,但这不是我说的算,你们要进去多久全靠法律怎么说。”李暮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想我们以后不会老死不相往来。你们都是不错的车手,峡谷的地方比你们想象的大。”李暮往后挨了挨墙壁,冰冷的铁凳子把那温度透过他有些肮脏的衣服,传到他的神经里,然后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然后移了移身体。
“你……”张若炫张了张嘴,李暮话里有话,而她听懂了八成。
“你们口口声声说杀了我们,最后的枪口还不是指向了我们对面。你们已经在地下室帮了我们很多了。我们是要还的……”李暮叹了一口气,跺了跺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在手术室前来回地走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