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看出来?冯懿这件事,该是下面的官员自作主张,而且以形势来看,那姓宋的很可能是主谋。”邹平解释道,“刘大人看似咄咄逼人,可你仔细分析他的说辞,都算得上公正无私,既对天策府施压,也挑不出错处。至于他们布的这个局……”
“错漏百出,乍一看百口莫辩,实则一击即溃,我矢口否认,他们根本没有足以闹上朝堂的证据。他们大理寺一干人亲眼所见能当什么证据?”容嘉宁冷笑。
“万一冯懿真是被掳走的呢?老大你怎么就一眼看出他们使坏?反应这么快!”程是非挠头,“莫不是平时转头抵赖的事干多了,也就出于习惯,来个死活不认账。”
“……”你可真是说对了,容嘉宁心想,嘴上却不认输,趾高气昂道,“蠢猪,动动脑子!人丢了,如果真和大理寺没关系,他们不会自己闹着找吗?他们估计还怕我们有意拖延行程,让太师提前派人去大宁动手脚……所以,上来便问责,对人的去向漠不关心,尤其是那个看上去和冯懿颇为交好的王大人,那简直是不打自招。”
“刘大人应当知晓此事,只是并未参与,放任年轻官员去折腾,若是乡主示弱露出破绽,正好骑驴下坡,不费吹灰之力,可惜……”邹平摇摇头,神情淡漠。
“可惜手底下的年轻人都是棒槌,出的损招丢人现眼,还险些让我借故搜查,反手拖住他们的行程。”容嘉宁道。
“的确,乡主出了这一手之后,刘大人也不想看他们闹下去了,索性/息事宁人,那些年轻大人们也不算太笨,都顺着台阶下了。只是经此一事,对那位宋大人,乡主可要留个心眼。”邹平轻声建议。
“自然,这事打了个五五开,委实是有些运气。”容嘉宁抬手抚了抚马鬃,“虽说甩掉了明面上的责任,但冯懿在我手里丢掉的事却是板上钉钉的事,为防他们后面又做什么文章,邹平多盯着点,看他们什么时候把人放回来。若是,他们再扣着……知会我一声,我找人把他拖回来。这世家子弟心术不正,死哪里无所谓,关键还是别砸手里,平白脏了我的前程。”
“是。”邹平微微颔首。
“老大,那我呢?”程是非问。
“你?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容嘉宁挑眉。
程是非雀跃不已。旋即他家老大慈爱地对他道:“维持原状,可劲儿骚,卖力作,作到他们以为我和你一样蠢,就够了。”
“老大,扮猪吃老虎的事儿,一般只能干一回。你这都装弱小,阴过多少人了。”程是非失望道,“古往今来,英雄豪杰,王侯将相,谁是苟出来的。”
“苟?”容嘉宁有些懵。
“之前老邹说那个……那个叫啥……什么苍蝇扑棱,什么狗吃屎……”程是非陷入沉思。
“蝇营狗苟。”邹平扶额,“这都不是这个意思,你说的那叫‘苟且’。”
“苟着好啊!能苟不苟是傻狗!知道什么叫闷声发……呸!”容嘉宁忽然一本正经,“这叫厚积薄发。胖子又不是一口吃出来的。”
“所以胖得太明显之前,还能先藏几年肉?”程是非举一反三。
“然也。”容嘉宁顿时觉得孺子可教,“老娘冒头之前,那些个不长眼的,能阴掉几个是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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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一早得到消息的大小官员已等候多时。
“团练使韩峰携副使恭迎钦差大人。”作为韩丞相嫡长子,从三品云麾将军韩峰纵然降为正四品,也有足够的资本无视实权与他有云泥之别的容嘉宁。
“盐铁转运副使郑尹拜见钦差大人,乐温乡主。”
“巫县县令关朔拜见钦差大人,乐温乡主。”
其余小官依次拜过,皆是礼数周全。
容嘉宁一面应付,嘴里道着“免礼”,目光却穿过面具细细打量起故人。
不同于七年前还有些微轻狂未褪干净的模样,此时已三十出头的韩峰着军中绛衣,显得低调稳重,腰悬佩剑,脚蹬战靴,俨然一副沙场老将。她尚在闺中时,便听闻此人,虽不及肃义伯宋璟轩年少成名,誉满天下,却也是因为年年升迁而被无数世家夫人挂在嘴边的乘龙快婿。
此人不出挑,也不纨绔,遵从父辈的意愿,在官场按部就班地熬着,给人的感觉异常安稳,又前途无量。唯一一次行事乖张,是为了替自己亲妹妹韩玉饶抢下如意郎君——彼时新贵肃义伯宋璟轩,在容嘉宁十岁那年与宋璟轩周胜一同上门,把婚书拍在她那个庶出亲爹的脸上,要求退婚。
纵然相差十多岁,容嘉宁的嫡姐容书颖还是对他芳心暗许,可惜此人之后,便从了家族安排,娶了英国公家的嫡小姐。害的成天拜访丞相府,变法子讨好韩玉饶的容书颖伤心好久,最后恍然大悟:“早知是你这丧门星阻了玉娆的婚事,害峰哥哥不痛快,我便该告诉母亲,将你这丢人现眼的野丫头早早沉潭。”
“本将军还有军中要务在身,恕不久留,副使会为钦差大人引路,若有需要,知会韩某一声便是。”韩峰也不多废话,撂下几句,便抽身离去,“县令会带天策府诸位前去盐场。”
“连声乡主的场面话都不讲。”程是非偷偷跟邹平咬耳朵,“可把他嘴金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