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无忧阁屋顶。
“何事?”宋墨一上来就发问,他刚刚将那郡主安顿进寝殿,身上还染着酒香,以及女子身上绵绵的甜香。
无缰有些紧张,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约好以鸟叫为暗号,随时在屋顶议事,这会儿他想不出要说哪件事。
宋墨的目光冷箭一般扫过来,语气生硬:“说话。”
夜空无月,却繁星闪烁,他面上罩着一层冷光,俊逸而立体的五官如刀削的线条,哪怕是在夏日的夜晚,也沐了一层冬日的寒。
无缰被那股“寒气”镇住,心底却略略一松,这才是他心目中的主子嘛,杀气腾腾、冷酷无情、手段狠辣,这样的主子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公子,吴神医那里还没有消息。”没话找话。
“没消息你废什么话?”
无缰无奈地滚了滚喉头:“听……听刘逍说,二皇子正撺掇太子向……向梁国开战。”
又是个老消息,宋墨面色一沉,“无缰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儿磨磨唧唧。”
就知道凶他,有本事去那郡主面前摆脸色啊。
无缰不甘地吸了吸鼻子,鼓起了勇气:“属下想问公子,您留在这府里,是为了有朝一日控制住齐王,还是……还是为了那位美貌的郡主?”
管得倒还真宽。宋墨不屑地冷哼一声,屈腿在屋脊上坐下,无聊地转动着腕上的铁链:“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无缰的手指急速地在剑柄上摩挲,“齐王手握重兵驻守边境,一直是周国吞并梁国的最大障碍,解决掉齐王,周国军队进入梁国便畅通无阻了。”
“然后呢?”宋墨淡然地看他,像看着一个说书人。
“公子若是为盯住齐王而留下,那就是在搞事业;若是为了那位郡主,那就是……”
“就是如何?”
“就是……就是堕落了。”他把“堕落了”三个字咬得格外重,说完额上都冒了一层细汗,摩挲剑柄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宋墨简直要被气笑,脸色骤然一沉:“无缰,若不是看在你从小就跟着我的份上,我现在便一脚踹死你信不信?”
他不信,这大黑天的,要想不惊动旁人一脚踹死他肯定不成,至少要好几脚,“属……属下这都是心系公子。”
“你操这么远的心,我干脆叫你一声‘母亲’成不成?”
无缰蓦地顿住,脸上果然露出了老母亲般的惶恐。
主子这是在狂损他呢,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真心错付,他失宠了
无缰沮丧地在晚风中勾下了头。
“有一事你得去办。”宋墨顶了顶后牙槽,沉声吩咐,风吹过来,让他的嗓音透着几分暗哑,几分狠戾。
“公子……请说。”他努力振作。
“明日便去街头巷尾散布谣言,就说小公爷与郡主的亲事成不了了,小公爷与人偷情被捉奸在床,最好再编几首打油诗,以便于孩童之间传唱。”
无缰一哽,这都是什么鬼任务?
他可是周国三皇子的贴身护卫。
是皇家豢养的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士。
现在让他去散播这些儿女情长的谣言,竟还有“捉奸在床”的戏码,竟还要编打油诗,无缰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一死了。
他的主子当真是堕落了。
“真……真要这样?”
“怎么,你敢违抗我的旨意?”
他敢吗?不敢,给十个胆也不敢。
“属下这就去办。”打油诗怎么编是个大问题,他肚子里只那么点墨水,天爷啊,该如何是好???
柳婉第二日醒来时已过了辰时,太阳早升上了中天,睡了个好觉,心情自然也畅快了不少。
刚梳洗完毕,冬梅进殿禀报:“郡主,朱巧巧来了,还带着吴妈。”
呵,这是急着催她去宫里面圣呢。
“让她们在正厅等着吧,我还没用早膳呢。”想让她办事,就得按她的节奏来。
“好的郡主。”冬梅应声退下。
柳婉不紧不慢地梳好了发髻,更了衣,用完了早膳,这才款款往正厅去。
朱巧巧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双吊眼里火气直冒,忍不住抱怨:“她今日能耐了,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姿态都端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