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作业不少，而这里的老师普遍都有“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想法，每堂课下来笔记都能抄几页纸。

向叶柠这样刚转学过来，对一中的进度还没有完全摸清，又要顾着学生会那边，又要顾着自己上课，还能腾出时间帮他写笔记，这份心思让杨歉非常出乎意料。

“谢谢，”杨歉把笔记收了过来，对他笑，“同桌。”

杨歉笑起来很开朗，像抹阳光。

叶柠顿了顿，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试着好好学习一下？”

“我……”杨歉睫毛轻颤了一下，他思索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柠大概也觉得这个问题对杨歉来说有点为难，他又笑笑：“不给你提这么多要求，我也不是什么爱扣分的变态。”

放学之后，叶柠接了个电话，像是跟什么人吵架，心情不大好的样子，电话挂断后就先走了。

杨歉靠着瓷砖砌成的墙上，深黄和淡黄的光与影交织，穿过楼下的绿叶树丛缝隙，留下一点斑驳斜斜擦过墙角，毫无保留地落到他桌上。

杨歉把这些笔记纸塞到了政治书的最后一页。

他得藏着这些笔记，不能让杨擎宇看到，否则揪着他又得扯上学习。

“杨哥，今天去网咖吗？”秦天宇收拾书包问他。

“不去了。”杨歉摆了摆手，扭了扭脚，现在这会儿也不是很疼，于是提着书包先走了。

对于学校里老师都看成绩这件事情，杨歉起初并不是太在意，成绩好的就是有光环，人家也就是有那个讨得老师喜欢的资本。

杨歉习惯了别人这种异样的眼神，他出不了头，也没能力去做成绩好的学生。

更何况老爸……

杨歉想到老爸，心里由内而外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老爸的精神问题在他这里是迈不过去的一道坎，他偏执、极端，恨不得他成天不上学就光陪在他身边。

好像自从老妈跳河自杀之后，杨歉就再也没有从杨擎宇身边离开过很远，连一个人出一次小镇的机会都很少。

杨歉抬头看了看天。

他也记不清了，好像也是那样一个夏天，杨歉亲眼看着老妈的身上盖上白布，太久远的事会像起了雾气的镜头一样，那些影像除了晒得人眼前发黑，人脸都看不清。

回到家的时候，杨擎宇正在厨房掂锅，客厅一团乱，塑料袋都没清理干净，地上还有些昨日的和新增的一些烟屁股与灰尘。

杨歉看了一眼厨房里忙活的杨擎宇，心里莫名萌生出来一股叛逆的想法。

他把书包往房间一扔，趁杨擎宇还没注意到他从院子里翻了出去。

这个年纪的少年怎么可以不出去玩呢？

杨歉从墙上跳了下去。

必须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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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色还没有暗得很快。

一中校外，姜博超把篮球夹在臂弯下，昂着头跟身边的兄弟道：“我也是真没想到那个杨歉居然跟叶柠混得这么熟，敢当着老师的面动手。”

他碰了哦肿胀的嘴角，嘶了一声：“这逼，下手真他妈不知道轻重，改天老子阴他一把，还回来，操！”

一边的小弟道：“我当时听着，好像是你那句话惹到他了。”

姜博超不明所以：“哪句话？”

“就你那句他是gay啊。”小弟坏笑道，“要真这么想，那杨歉没准儿也是个小基佬，不然叶柠一个学生会，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校霸动手呢？”

姜博超是个恐同份子，对这种事无法理解：“那最好了，那叶柠一副人模狗样，杨歉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贱人配狗，天长地久。”

“那杨歉算是个什么东西，你看，超哥你的成绩比杨歉好，他可是那种只会1+1弱智算式题的人，您随便从数学册上挑道题他都做不出来。”兄弟一脸谄媚，“哪像超哥你，家境又好，以后绝对是能在圈子里混得有头有脸的人。”

姜博超被夸得飘了起来：“他爸不就是那个什么国企下来的人么？说实话，这年头国企下来真没什么，要赚钱还不得看现在的能耐么？”

“最主要的是，杨歉死了妈，这事儿不是都传遍了么，我看那个新来的叶柠也不见得多牛逼，论坛说他杀过人？”

“听说是的，”小弟道，“还是杀了他亲爷爷。”

“呵，”姜博超冷笑一声，“什么魔都高材生，不就是个噱头吗，就他这样的，还杀过人，得算是劳改犯吗？哈哈哈哈哈哈……”

“是是是，他这种就是不良少年，还当什么学生会，你看，他哪有超哥您家里势头大呀，到时候真考不好还有退路，那么多家产等着你继承，下半辈子都用不完……”

话没有说完，一个人拦在了他的面前，地上的影子被路灯拉得修长，在被灯光照得暗黄的水泥路上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干什么？”对于莫名其妙出现的一个人，小弟压根不稀得正眼看他，手挥了挥，“大晚上的挡什么道！不长眼……”

没等他说完，他身前这个人一道残影冲了过来，只见身边一空，姜博超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仰面倒在了地上。

篮球扑通扑通滚到一边去。

小弟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影子的主人。

叶柠一脚踩上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姜博超，在他胸口上碾了碾。

“操？！叶柠？！！”

而更让小弟震惊的是，叶柠手里居然握着一把短刀，现在正抵在姜博超的下巴上！

那短刀不长，就是半个子|弹的形状，冷冽的金属在微暗的环境下寒光凛凛，刀尖都闪着一道刺眼的银色冷光。

叶柠盯着姜博超，话却是对着那个小弟，说出的话跟刀一样让人胆寒：“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小弟吓得腿都软了：“你……你……”

叶柠依旧看着姜博超，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你说，这傍晚的巷子里也没有人经过，真要动手，会不会有人过来帮你们报警？”

小弟冷汗津津，马上改口腹软道：“叶……叶哥，有话好好说，我们不是真的针对你，我们只是针对那个……那个杨歉。”

“对！”姜博超一滴冷汗挂下额角，也附和说，“我们对你没什么，就是那个杨歉……”

“不管你对他意见多大。”叶柠看着他说，眼镜镜片上冷光一闪，“别再发生像今天一样的事情。”

姜博超不可控制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好学生……是要保杨歉？

小弟一心只想把姜博超救出来，怕真出了人命：“我们……我们以后不找他麻烦就是了。”

姜博超下巴顶着那把刀，风一吹过来，浑身都是凉飕飕的，后背已经被汗打湿。

叶柠用刀尖划过姜博超的下颌，慢慢移到耳根，抵着姜博超的耳朵后停止：“听清楚了吗？”

“听……”姜博超咽了咽口水，“……听清楚了。”

“希望你遵守承诺。”叶柠半点儿眼神都不想分给他，他移开了自己的腿，冷冷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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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这件事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叶柠把花猫盆子擦擦干净，然后去厨房把买来的一条鱼剖肠刮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