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忧急得想把谢延拖回来揍一顿,反正她连老皇帝都敢打,打谢延,就更不在话下了。
急也没用,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水,茶水已经冷了,一杯灌下肚,倒是冷静了不少。
提起茶壶想再倒一杯时,南知忧的手忽然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壶嘴歪离茶杯,茶水溢了一桌。
南知忧有些发愣。
她盯着自己的手,扯了扯嘴角,忽然冷静了下来。
茶水顺着书桌蜿蜒,落到地面,滴答一声响。
这声响在此刻,分外清晰。
南知忧回神,没再看自己的手,看茶水要溢到墨砚那边了,忙拿起墨砚放到了书桌左下角处。
书房里忽然啪嗒一声轻响。
声音来源于桌下,一个打开的小暗格。
南知忧蹲下身仔细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盒子。
谢延的书房里居然有机关?
是谢延弄的还是老皇帝弄的?
不过多疑的皇帝弄几个机关,实在是不足为奇。
如此想着,南知忧拿出小盒子,打开了,发现里面是一张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是柳羡月,旁边题有小字,柳氏女,月夜生,羡字辈。
南知忧震惊了。
乖乖,原来谢延喜欢柳羡月啊?
不对不对,准确的说来,是谢延暗恋柳羡月?
南知忧忽然想起了选秀前的事情来。
选秀前,按照礼节,窦存福把名单送来给南知忧过目。
当时,她望着铺满了桌面,在地上还延出去一截的选秀名单,实实在在的呆住。
这特么得几百人……
而这名单也列得稀奇,非常简单,既没有写选秀女子们的父亲居于什么官位,也没有描绘选秀人员的相貌,有的只是生辰八字,年龄名字。
南知忧问窦存福:“选秀名单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窦存福回答道:“回太后的话,从前不是,这份是按陛下意思拟定的,陛下说,选后在贤,贤由天定,生辰八字便是天定的。”
而在一群十三四,十五六的百人名单里,柳羡月显得很突兀。
她二十岁。
“选秀不是有年龄规定吗?”南知忧又问道。
“回陛下的话,国师夜观天象,见星张与翼轸同升同落,认为是上天暗示,星张对应辰龙,翼轸对应申猴,因此这次调整了年龄要求,上下放大,年满十二未满二十者,均可。”窦存福答道。
名单上写,柳羡月是礼部给事中柳遮的二女儿,因为南知忧没听说过她,所以南知忧当时揣测,柳羡月应该是庶出。
她把名单交还给窦存福,问道:“这柳羡月怎么二十了都没嫁人?”
“听说守了三年孝,孝期刚完就遇到了选秀,”窦存福一边整理名单,一边回答道,“柳侍郎膝下两儿两女,都已经婚配,只这个柳羡月没有定人家,这次倒是刚好了。”
二十岁,那可真是大龄剩女了,一般过了及笄礼就可以婚配,当年要不是“南家之女得知可得天下”的留言,南知忧说不定也早已嫁人了。
可惜了,南知忧心中生出一些怜惜来,想来也是个无才无貌不受宠的,才会连个提亲的人家都没有,再入宫守几年活寡,以后可怎么着啊。
所以当时南知忧觉得,为了柳羡月好,选秀的时候把柳羡月刷下去。
而选秀的时候,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选秀前一日,谢延彻夜守着炼丹炉,一夜没睡,选秀当日,他戴着十二冕旒,一脸倦容,仿佛下一秒便要睡过去。
天子龙颜,未得旨意不可直视,秀女们不敢抬头,规规矩矩的行礼报名,楞是没人发现,当今天子正坐在那里打瞌睡。
当选秀的秀女四人一组,按顺序上前报名时,谢延听着秀女的报名,眼皮逐渐招架不住了。
“民女慕容秀红,绿暗野初秀,红干风更吹1,便是民女名字的由来。”
“民女上官翠花,取自宋代李洪的诗,苕花如雪忽秋残,翠花溪头几曲山。”
“民女卫艳红,同样来自一首古诗,无穷红艳红尘里,骤马分香散入营,乃唐代司空图所作。”
“民女……”
“民女……”
因为也不知道是哪个起的头,好生生的自我介绍里非加两句诗词进去,听得南知忧一愣一愣的。
谢延更是觉得重回少年时期,身处国子监之中,太傅正在授课,他在下面昏昏欲睡。
一夜未睡,他一时之间真觉得自己是在国子监,觉得睡一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竟真的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旁人均无所察,窦存福站在谢延旁边,费劲的用手撑着谢延脑袋,才叫谢延没有整个人歪下去。
其余宫人无所察觉,南知忧也不好叫人去弄醒谢延,她要是叫了,大家就都知道了。
但选秀又不能不继续,至少要装模作样的选几个。
所以南知忧心中默念道,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是谁,谁跟我走1——
好,就你了!
抬眼定睛看去,入目的是一个纤细羸弱的秀女,穿着月白色的罗裙,乌黑发髻上只别了一只白玉簪,簪头雕刻的是一只蝉,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会振翅起飞。
方才专心念顺口溜,没注意听这排秀女报名,因此,南知忧问道:“第二个,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柳羡月,太后万福金安,陛下万福金安。”
声音清清冷冷,少了少女的娇媚,在一干甜美清脆的声音里,显得冷淡了些。
是那个大龄剩女啊。
不由的,南知忧又打量了她几眼,柳羡月规规矩矩的垂着头,看不见容貌,只可见身形纤细,脊背挺直,倒有几分出尘的气质。
“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