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父去停车场停车,叫庄斐先上楼换身衣服,等会儿陪他去吃饭,“正好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认识。”
父亲不会让她参加无用的应酬,大概是要给他介绍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对她之后的创业之路会有一些帮助,庄斐欣然答应。
庄斐走到楼底下,果然看到了父亲口中正在搬家的小同志。
原来她爸说的小同志是陈瑜清。
陈瑜清站在一辆掉落了漆皮的白色货车旁,陈旧的货车车身贴着醒目的货拉拉三个大字。
他穿着一身设计随意却不失独特的深色套头衫,轻松地举起他经常骑行的那辆山地自行车,一把抛到货车上,金属材质和金属材质发生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声响。
他为什么突然要搬家啊?
毕竟是曾经打算转让股份给她的人,庄斐感念他,她走上前去表示了一下关心:“你这是?”
“如你所见”,陈瑜清瞥她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裤子上被自行车轮胎刮蹭到的车胎印,又把卷到手肘处的袖口放了下来,他满不在乎地说,“我被房东赶出来了。”
拽逼就是拽逼,庄斐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就连这么落魄凄惨的遭遇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而又坦荡脱俗。
“……秦霞吗?”但庄斐还是对他产生了同情心,她介入:“我找她谈谈。”
这里离公司近,是租客不二的选择。秦霞该是求交往不成,才驱逐了不擅长向女人低头的陈瑜清。
庄斐转身,想最后为不善言辞的陈瑜清做点儿什么,也算是报答他曾经打算转让股份给自己的恩情,却在迈步的一瞬间被他突然从身后一把握住手腕。
皮肤和皮肤接洽,庄斐豪无预兆地瑟缩了一下。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起来,氛围变得局促而紧迫,风停了人也散了,虚无和缥缈占据了世间的所有和全部。
庄斐的手腕上传来陈瑜清掌心皮肤的温热,他的手骨笔直而瘦长,握着她的力道紧重却又没有弄疼了她。
他的掌心有粗砺的茧,比指腹的力量更沉更深更炽烈,庄斐手背上因他传导而来的温度不知不觉中已经由温热变成了滚烫灼人。
庄斐的身子骨僵住,砰砰乱撞的心脏强烈地想要挤出喉部跳跃出赤诚来,她痴痴的,缓缓的回过头。
突然之间,两个人拉得很近,出乎彼此预料地打破了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这是庄斐第一次和陈瑜清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甘甜的气息,像山间汩汩流淌的溪流泉水;近到她能听到他杂乱却有力的心跳,如山涧激流勇进的瀑流,猛然撞击;近到她和他浅淡的呼吸交织缠绕在一起,如深山里没有灯火的夜空,只剩下明亮的繁星在闪烁。
春风吹不尽野火,熊熊燃烧着的终将是一场犯错。
那种强烈的怦然感觉,是庄斐和宦晖在一起的七年里头,从未有过的人生初体验。
就像是落入了一场兵荒马乱之中,入侵者陈瑜清来势汹汹直逼她的领土,这让庄斐很难去保持一颗冷静的头脑从容地作战,她懊丧地想,她好像无法击退这样的侵略。
更糟糕的是,对方似乎使用了美男计。
庄斐懵懵地抬起头,已是近日里头不知道第多少次和他的视线发生力的碰撞,琥珀色的瞳仁撞进曜石般的黑眸里,黑眸里的光在琥珀色下深深浅浅地烙了痕印。
这一次,庄斐清清楚楚地记住了他的脸。
他很白,脸无暇,睫毛像鸦羽又浓又密,眼睛是好看的单眼皮。他明明长着一张过分吸引人的厌世脸,但此刻眼里的慵懒和阴郁,颓废和清冷通通消失不见。
只有无下限的引人沉沦。
山火欲焚尽所有的世俗和伦理,庄斐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一点地下沉,她费劲地动了动手腕,想要抽出被他捏在手心里的手腕。
他感受到她的睁扎,他看出她的意图,他却没有放开手。他握住她手的力道不松反却更加紧了紧,似乎强烈地提醒着他的存在感,他高过她一头,他的眼皮低垂着,视线直逼着她的视线,她不得不因此慢慢臣服,松弛了挣扎。
“不必要了。”他在她脑袋上方开口,嗓音低沉而磁哑,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你不是也快搬了么?”
庄斐全身的细胞都在这一刻紧绷起来,这又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好像是心脏在跃动,血液在燃烧,呼吸不由自主,杂乱而最后走向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