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妈自打嫁给爸,就没沾过一滴阳春水。
可想而知,爸那天红成了怎样的兔子眼。
哦,极偶尔这位还爱使使坏:未成年前,在妈面前举报她早恋;等她大学毕业,又开始煽动她已经步入晚恋行列。
此时,嗅着那股若有似无的酸味,庄烟岚不免想起前些天,爸在妈面前提起一个朋友女儿结婚,今年才过半,共收三份请帖,妈在这方面一向开明,架不住爸煽动,隔天就冲她探了探能不能接受相亲的口风。
她悠悠然弯了下唇,“那当然,小棉袄嘛。”
笑容很甜,语气还茶。
果然,这话一出,酸味更浓郁了,估摸爸这会在心里怼她:你是小棉袄,那我还是大皮袄呢。
末了,“大皮袄”瞥她一眼,只说:“西瓜性凉,牛奶又冰,喝多了容易腹泻,少喝点。”
总算是有点为人父的长者模样了。
庄烟岚也就乖觉地回:“知道了,爸,你和妈也早点睡。”
目送庄崇舟离开厨房,庄烟岚把打好的西瓜奶昔喝完,洗干净榨汁杯,又拿自己的马克杯接了热水晾着待会喝,先去浴室洗澡。
今天回来得晚,明早又要接车,庄烟岚睡前没看书和综艺,而是打开了手机里的音频软件。她有睡前听书的习惯,都是之前看过的明清章回体小说,最近在听的是《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男声朗朗。
她很少把情绪带上床,今天实在是气不过,躺在床上还在想温柔那遭事,死都想不明白温柔怎么能从一个三观笔直的女青年变成现在毫无志气的恋爱脑。之前看社会新闻上那些家暴男、出轨男,两人还曾凑在一起,义愤填膺地吐过几回槽。
正巧,主播读到书里主角的姐姐发表的一番高论,说是最不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认为女子只有经过教化,才能明理,明理才有德行。
瞧瞧,这位姐姐生在几百年前,就能有这种思想觉悟。
也多亏这番高论,把她的注意力牵引至音频上,主播的声音又磁性,她扑腾小半会,终于在两集声音播放完毕前陷入黑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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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庄烟岚6:50就起了。
她毕业后进入一家国有行,碰上对公岗走了个人,入职五个月便从对私转对公。对公有午休,节假日也和公务员一致,不像对私做三休二做二休一,周末都很难和周围的朋友碰上,她平日里吐槽归吐槽,半年干下来,总体适应良好。
对公柜员不需要当库管员,每周只配合库管员接一天的车,她被安排在周三。安.邦到她们支行的时间卡在东城区七个支行的中段,主管要求接车人员在7:30之前到支行。庄烟岚家住得近,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脚程,也就心安理得地睡到这个点。至于不接车的日子,规定得在8:10前到岗,她通常7:30才起。
打开门,她去浴室洗漱,老远就闻到厨房飘来排骨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瞬时蠕动得欢。
他们支行有个好,带小食堂,不像有些支行,每天都得叫外卖,不但供应早午餐,且每天几乎不重样。不过,除非早上起晚,庄烟岚很少上行里吃。原因无他,爸的厨艺太好,大概是为了供养妈那个挑剔的胃袋,已经够得上星级厨师的标准。
庄烟岚加快洗漱速度,十分钟后出浴室,只见餐桌上已经摆了三碗面,汤清香浓油腥少,排骨肥瘦相间,怎一个诱人了得。
“爸,早!”庄烟岚对自己的“饮食父母”相当尊敬,冲着端面上桌的庄崇舟问了声好,赶紧落座。
“不许偷吃。”庄崇舟摘掉围裙,往厨房走去。
庄烟岚笑眯眯道:“那我先唱首歌助兴吧?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唱到一半,被一道女声打断:“饿了就先吃,等我做什么。”
庄烟岚目光微亮,侧眼望去,自主卧走出一个人:长发披肩,杏眼、鹅蛋脸,精致古典的长相;气质端庄,很有几分“冷美人”的派头,但眉眼柔和,观之可亲。
一大早看到美人,心情实难不好,庄烟岚笑得更加春光灿烂,“妈,早啊!”
徐杏榕点点头,庄家是圆桌,她挨着女儿坐,而后问:“昨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一想起昨晚,庄烟岚登时觉得面前的排骨面不香了,搪塞道:“温柔找我,随便唠了几句,回来就晚了。”
“温柔?”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徐杏榕多问一句:“前些天听你姨说要给温柔买婚房,那孩子是准备结婚了?”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庄烟岚冷漠脸,摆出“不关我事”的姿态:“不清楚。快迟到了,妈,我先开动了。”
徐杏榕心知有异,正想再问,庄崇舟自厨房步出,打断了母女间的对话。
他把两个小碟摆到餐桌中央,分别装着酸菜和脆笋,而后坐到徐杏榕身边,注视着她的脸色,“昨晚又没睡好?你这几天总是夜起,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徐杏榕面色微凝,只是很快恢复,她把一边长发拨至耳后,“四月份刚体检过,情况都好。大概是因为快换季。”
庄烟岚适时耍起嘴皮子:“该不会是有了吧?”她做出捋胡须的动作,“在下给夫人把把脉?”
徐杏榕嗔她一眼,“说什么胡话。”
庄烟岚嘻嘻笑。当年因为胎位不正,妈生她时堪称凶险,爸爱妻心切,等妈出了月子,不顾众人劝阻,毅然跑去医院结扎,至今还是他朋友圈子里的爱妻模板。
倒是经她插科打诨,话题被揭过,一家三口开始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