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碧空如洗。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雀自头顶飞过,落在不远处的柳树上休息。身后有窃窃私语声传来,聂九安只当没听见,沿着护城河岸边悠闲散步。
他自小就信奉感觉一说。
他感觉如果再跟秦怀越牵扯下去,于人于己都不会是好事,是以那日之后他便没有再去广济寺,只每日让封筑送去补身的各类汤饮。
封筑手里拿着两个柳枝编的花环,绿叶间还点缀了些小花,“主子,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再走下去,没等到中午我身上就要被这些花环给挂满了。”
大周民风开放,春日里京中各家小姐会在晴好的天里出门踏青游玩,偶有遇到心仪的男子也会送上花环以表倾慕之情,若是男子也有意便会自报家门。
聂九安只是觉得心烦,所以想出来走走。谁知这甚好的春光春景竟也丝毫不起作用。
封筑真是乌鸦嘴,他这话音刚落,又有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拿着团扇遮住了半边的脸,羞羞怯怯的将手中的花环递到了聂九安的身前。
聂九安不接。
眼看那姑娘眼圈都红了,封筑忙不迭的接过了花环,那姑娘破涕为笑,转身便离开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什么?”
封筑不解的看向他,男人垂手而立,头顶上垂下三两条绿丝绦,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画舫船只穿梭而过,留下一层层的涟漪,男人看的入神。
封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便随意说起了秦怀越的事来。
最起码提起秦怀越,他家主子不会心烦。
“昨儿送去的鸡汤王爷喝的一滴都不剩,我听钟磬说王爷身上的伤好了许多。”
聂九安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秦怀越之所以受伤跟他多少有些关系,如今他身体渐好,他也实在没有再过去的必要了。
“明儿再去送汤时,带上一包李记的糖霜话梅。”
“好嘞。”
封筑应下,主仆二人也没再闲逛,径直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停在窗户外的鸽子。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见了人也不怕,“咕咕”的叫了两声,封筑反手将门关起来,快步走到窗边从鸽子的腿上拿下一封密信。
他将密信交给了聂九安,又拿了些吃的喂了鸽子。
谁知一转身就见聂九安神色凝重,他走了过去,扫了一眼那字条,上头倒也没写什么,只写了个“钱”字。他小心翼翼的睨了聂九安一眼,嘟囔道。
“钱钱钱,整日里就知道要钱,我们是财神爷还是皇帝老子?招招手银子就出来了,他们只知道张口要钱,可曾想过这世道想要赚钱多难啊,更何况咱们还是这样的身份,就更加不便了......”
“行了!”
聂九安喝止了他没完没了的絮叨,“我出去走走,你不许跟着。”语毕,人已经到了门外,封筑想要跟过去,可到底没有挪步,他知道聂九安需要静静。
聂九安这些年的苦旁人不知道,可他都看在眼里,一个人要顾着族中剩下的那些人,即便是神仙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可他从未听过聂九安喊过一个累字,更别提抱怨了。
他不光自己不提,还不许他提。
聂九安站在门外,声音平和而宁静,丝毫没有任何异样。
“银子过几日给他们送去。”
封筑应了是,还没来得及交代两句,聂九安已经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他匆忙回了信,看着白鸽展翅消失在天的尽头,便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鸡汤出了城。
......
天气一日暖似一日。
秦怀越身上的伤已经结了痂,京城里却没旨意传来,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总算他这番伤没有白挨,他趴在床上,缓缓的吐了口气。
枕头边放着一张散开的油纸,纸张上有些折痕,上面还零星沾着一些糖霜,昨儿喝完药,最后一颗蜜饯也没了,一想起一会儿还得喝药,他的口中便盈满了苦意。
“师叔祖?”
圆觉自窗外探进半个脑袋,声音还有些未脱的稚气,秦怀越的思绪被打断,“可是方丈大师让你来传话的?”
圆觉摇了摇头,几步便窜了进来,这个年纪的孩子精力最是旺盛,他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了两颗糖果,许是体温过高,糖果都有些变形了。
“这是前头香客们给的糖果,可甜了。”
秦怀越温和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喜欢吃甜的,你自己个留着吃吧。”
圆觉将两颗糖果放在床边,一溜烟的就跑了,等跑到了门外才趴着门边道:“我今儿看到钟磬去找他们要糖果蜜饯了,他说师叔祖爱耍小性子,没有糖吃便不肯乖乖喝药的,可是不喝药,身子就不会好了呀。”
他笑起来有颗小虎牙,格外的可爱。
“师叔祖你好好养病,等我得了糖果再来给你送些。”
秦怀越哑然失笑,看来得找些针线来将钟磬的嘴给缝起来,免得他到处乱说话,正在他低眉沉思的时候,圆觉去而复返,睁着圆圆的眼睛问道。
“咦?前几天那个长的十分好看的施主近日怎么不来了?”
秦怀越:“???”
小小年纪竟也知道美丑之分,佛说众生平等,哪里分这些了?可见是佛法未深,道行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