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将擦黑，春花巷周边便都亮起了彩灯，点点红光将这初夜照的似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犹如美人顾盼间脸上的那一抹娇羞的粉。

不远处的护城河上彩灯高悬，映在轻轻荡漾的河水里，水天便都成了一样的五彩颜色。

徐徐的微风自河面吹过，吹进了云仙馆顶楼的房间里，聂九安正对着镜子在描眉，白皙的手指拈着细细的螺黛，小指微微翘起，他的眉本就黑，描眉本就是锦上添花。

丽娘进来时见他慢条斯理的，连衣裳都还未来得及换，便挥着帕子焦急的催促了起来。

“哎呦，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这些有的没的，还不赶紧拾掇拾掇随我下去见客。”说着作势就要去拉聂九安，聂九安身子往边上一斜便躲了过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便让他们多等会也无妨的。难不成进了咱们云仙馆，姐姐还能让他们空手出去不成？”

这话倒是说的丽娘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她在京城多年，知道今儿来的这些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主儿，这些人出手倒也大方，可却也难伺候的很。

倘或下去的迟了，一时没随了他们的心思，一顿打杂是少不了的，放在往常倒也不碍事，砸了她们云仙馆的东西那肯定是要照价赔偿的，偏今儿人特别的多，若真是闹了起来，得罪谁都不好。

丽娘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丰竹，他的手上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她拎起那衣裳看了又看，结巴着问道：“我的姑奶奶哟，你这不是要坑死我了吗？前几日我可是放出消息去说你是京城第一美人，有了这个噱头，今晚才会如此爆满的。如今...如今你竟只穿这个？”

聂九安扯嘴一笑，他才将抹了些唇脂，原本就红润饱满的唇更是多了几分晶亮的颜色。

“姐姐，难道不信我吗？”

三千墨发梳成了一个发髻，只用一根样式简单的玉簪固定，面上薄施粉黛，眉眼间颇有英气，连见惯了美人的丽娘都觉眼前一亮。

聂九安对着丰竹使了个眼色，丰竹便上前替他穿衣。

“京中这些人什么样的花样没见过，我今儿也算是反其道而行，姐姐觉得我这样装扮可还行？”他接过丰竹递过来的折扇，“啪”的一声折扇打开，他轻轻的摇了摇，动作潇洒利落。

丽娘上下打量了起来，嘴里啧啧有声。

“果真是雌雄难辨，颇有一番别样的味道。若不是事先知道你是女儿身，我只怕也得被你这丰神俊朗的容貌给迷住了呢。”

丽娘老脸一红，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我先去下头招呼着，你快些下来，莫要让贵人们久等了。”

门一开，便有鼎沸的喧哗声传了进来，丽娘则像一阵风一样扭着腰下楼去了。丰竹一脸的不屑，替聂九安理了理衣裳，嘴里嘟囔着道：“瞎了你的狗眼了，我们是男人，纯的！”

聂九安被他的话给逗乐了。这些年为了躲避仇家，东躲西藏的不说偏还扮做了女人。

“真是难为你了。”

丰竹听聂九安的语气不对，忙道：“少主，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着急想解释，可越是着急就越是解释不清楚，末了只道：“我自小无父无母，是老主子和老夫人收留了我，在这世上除了少主和王姬我也没其他亲人了。所以只要能跟在少主身边，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罢便提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两圈。

聂九安瞧着格外的心酸，连眼睛里都起了模糊的水雾，这些年他们主仆二人食用云雀丸，不光声音便细，就连肌肤也变的细腻水灵。

他偏过头去，强自按下心中的愁绪。

“等事情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丰竹点头。

“我相信少主。等时机一到，我们就可以去和王姬相会了。”

......

一楼的大厅里还陆陆续续有人往里进。王大成领着一众龟公忙的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里头也是人满为患。

大厅中央的高台上几个蒙着面纱的胡姬扭着水蛇腰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劝酒声，娇笑声伴着偶尔的怒吼声，瞬间便将这个夜晚给点燃了。在这嘈杂声里，不知谁吼了一句“他娘的，谁踩了老子的脚了”，跟着人群里便推搡开了，嘴里还夹杂着不干不净的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丽娘匆匆喝下杯中酒，便推脱去更衣离了雅间，她脚下匆匆的往外赶，“早知道便让今晚能入门的门槛定在一万两便好了。”

好在丽娘来的及时，加上吵架的两拨人都是旧相识，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就拱了拱手散了。

待劝好之后，二楼的雅间里已经有人待的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