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只剩下脚底枯叶被碾碎的声响。
门廊里夜灯的光照到身上的时候,钱程才低低开口:“转让股份的事情,还是按原计划透露出去吗?”
桑巍澜眼中闪过刀光般一抹闪亮:“对。你安排一下,明天就把思逸要继承股份的事情透露给姓陈的。他想要那个私生子上位,肯定不会甘心让思逸顺顺当当,我们再给他加些压力,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
钱程点头,但依旧犹豫:“您就不担心大少那边……”
桑巍澜哈哈大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几年在国外的经历,比你我当年闯上海滩时还要凶险百倍。我担心他?我只怕他太狠了,我们反而没机会插手。”
钱程释然:“真是的,是我过虑了。”
大门打开,老人自己操作轮椅,去了卧室。
床头柜上,一头短发的飒爽女孩拿着一块蓝宝石原石,暗紫色眼眸酷酷地看着镜头。【1】
桑巍澜伸手拿过相框,用手心擦了擦玻璃上微不可查的灰尘。
半晌后,老人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响起:“若燕,相信爸爸,我一定会找出真相,给你报仇!”
*
从普里出发,有一段高速路。
已经过了高峰期,高速路上车流稀疏,两旁的路灯倒是明亮,一盏一盏掠过头顶,投下一段段光芒。
回程的路上,桑思逸没有说话,似乎也忘了打开音响,气氛有些凝滞。
林酝盯着路边的光影,感觉有些尴尬。
汽车行过一处减速带,地面凸起的颗粒和轮胎相互摩擦,发出呜呜的声音。
等过了这一段,又安静下来。
林酝终于忍不住开口:“思逸哥,你不开心吗?”
桑思逸偏头看了他一眼,垂眸:“没有,今天很开心,很久没看见外公这么高兴了。”
“那你怎么……”林酝咬了咬嘴唇,没再接下去。
又沉默了一小会儿,桑思逸低笑了一声:“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但是……你总会知道,不如我自己来说。”
说着他扭头看了看林酝,路灯掠过,在他脸上留下光和影。
“你应该认出我外公了,桑氏集团的前董事长,桑巍澜。”
“嗯。”林酝点头。
他不傻。拒婚后的第二天,他就上网搜过桑思逸的资料。网上虽然没有他的消息,但桑这个姓氏,在宝石首饰业里,名气太大,连自家的“君逸珠宝”,也有近一半的原料供应,来自桑氏。
如果说一开始还不能确认桑思逸是不是桑氏集团本家的人,今天看到桑老爷子在普里的那片宅邸,也很容易确定他和桑家的关系。
“我外公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桑若燕,也就是我的母亲。”桑思逸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我和父亲关系不好,小的时候他就很少在家,所以,我是跟着母亲长大的。”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桑思逸的语气里有感慨。
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夜晚,从包裹得坚硬的铠甲里,稍稍透了一点出来。
他的眼中,路灯曳出光带:“你大概也听说过,她是一个探矿天才,能从毫不起眼的矿洞里,精确地找到矿脉。桑氏集团的建立,她其实居功至伟。”
林酝点头。行业外的人也许不清楚,但业内只要提起桑若燕,大家都会感慨,当年那个天才少女,让多少人望其项背,一辈子无法超越。
“可是……”话刚出口,林酝就猛地捂上了嘴。
天才桑若燕,多年前便在一次探矿事故中丧生,年仅三十二岁,留下老父和幼子黯然神伤。
照那个时间来计算,眼前的桑思逸,十岁左右就失去了母亲。
看着男人的侧颜,林酝觉得心里一阵难受,他的童年,会不会过得不好?
桑氏的现任总裁是有太太的,老妈还曾经提起过,他家还有个小儿子……
这么一来,思逸哥没了妈妈,也相当于没了爸爸,根本就没有家。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在国外也不肯回来。
林酝的眼眶有些酸。
桑思逸车开出去三公里,还没听见林酝把话说完,奇怪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却看见小兔子红着眼圈,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
“怎么了?”声音里掺了一丝慌乱,前面就是入城前的加油站,他想也不想,直接下了匝道,停在加油站前。
还没等他说话,身边的人突然解开安全带,扑过来轻轻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