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个日光倾洒到女孩身上的时刻,她们四目相对。
小心见没有想到这个漂亮姐姐和她的父母是来她家做客的。
大人说的话总是很难懂,小心见对大人们说的话不感兴趣,但很喜欢这个漂亮如洋娃娃般的金发女孩。她翻遍自己的房间也只找出一只已经带点灰的兔子布偶。尽管只有一点点灰,但和漂亮洋娃娃洁白如雪的洋裙一比,兔子布偶瞬间就又灰了两个度。
在小小心见学会“自惭形秽”这个词之前,她就先体验到了这种感受。
漂亮姐姐的爸爸妈妈离开时问小心见愿不愿意去他们家玩,懵懂无知的小心见一口答应了下来,稀里糊涂地就被爸爸妈妈打包送走。
“小葵,我叫宫澄熏,是你的姐姐。”去的路上,漂亮姐姐向她笑了笑。
小心见略显局促地抱紧自己的兔子布偶:“我叫……心见。”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宫澄葵了。”宫澄熏避开兔子布偶握住她的手:“我们是一家人,以后你要像我们爱你一样爱我们。”
幼年的心见骤然离了父母换了生活环境总是惶惶不安,新家很大很气派,一个客厅就比她家还大,越是这样心见就越是不安。
整个家里对她最友善的人就是漂亮姐姐,没有安全感的心见牢牢地抓住了这根浮萍。
熏姐姐的爸爸妈妈对她也很好,凡是熏姐姐有的东西她都有一份。熏姐姐学棋,她虽然一窍不通,但也能跟着旁听私教的课。熏姐姐弹钢琴,她虽然不会,但绝对是最忠诚的观众。
她们最开始也有过很快乐的时光。
只是……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来接心见回家了呢?
茫茫不知事的小小女孩慢慢从三澄心见变成了宫澄葵。
后来等她大一些了,差不多是9岁生日的时候吧。她和熏姐姐是同一天生,生日当天熏姐姐有一场钢琴演出。心见期待了很久。
可熏姐姐的爸爸妈妈突然就说有重大的事情要告诉她,似乎完全不打算带她去看熏姐姐的演出。
心见不明白。
有什么事情能比姐姐的演出更重要呢?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要是大家都不去看姐姐的演出,姐姐会很难过的吧?
于是小小心见提议了:“不能看完姐姐的演出再说吗?我想看姐姐。”
当时的宫澄夫人怔楞了片刻,随后露出了很欣慰的笑容。她第一次像个母亲一样把小小心见抱进怀里温柔抚摸她的头:\"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那天她如愿去了姐姐的演出现场,熏姐姐看到他们的时候很惊讶。心见原本想和平时一样扑到姐姐怀里撒娇的,但是姐姐身上穿着精致得体的演出服,要是让她冲上去乱蹭一通那还怎么上台?所以宫澄夫人一把拉住了她:“别给你姐姐添乱。”
宫澄熏只对她淡淡地笑。
晚上回到家里,心见被宫澄夫人带回房间里谈话。
“小葵,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你要记住,我们是你的家人。”宫澄夫人握着她的手情真意切。
一听到这个严肃的开场白,心见綳起小脸撑起圆幼的包子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原本就不该是三澄心见,小葵。”宫澄夫人伸手替她拨弄额前的碎发:“你是我的女儿,是妈妈把你抱错了。”
在小小心见消化这个复杂消息之前,她冥冥之中有了什么预感,从未关紧的门缝里先看到了宫澄熏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
“小心见?”
“三澄小姐?”
被身边两个人急凑的呼喊回神,心见眼中的景象逐渐聚焦。此时的电影已经开始播放片尾,她竟然在走神间就错过了电影的结局。
诸伏景光眼里强压着担心,他从茶几的抽屉里找出一包抽纸递到三澄心见手边:“要用吗?”
心见刚从记忆里抽身,大脑还有些思路不清晰。她眨了眨眼睛,终于感受到了泪痕划过的湿濡感。她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却对记忆里的那个眼神陌生无比。
她竟然哭了吗?
心见抬眼,正好撞进一片鸢色之中。
在过去的九百多个日夜里,她见过他的无数种神态。心见伸手抓住太宰治的手腕,眼睛里泛起不正常的明暗交错。
诸伏景光对这种眼神感到陌生,因为三澄心见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么脆弱的一面。
但太宰治很了解。
她又要进入那种状态了。
那种……
仿佛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正具现在她眼前。
是时候了。
他回握住三澄心见的手腕,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新月型。
他终于要完全得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