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越带她去电梯间的路上,连着路过几家灯光粉红的内衣店,橱窗里的假人都穿着火辣的蕾丝套装,还披挂着白纱,看得人眼睛发烧。
等他从第四家内衣店的门口经过时,总算注意到什么,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眼店面,又看了她一眼。
温降在他停下后也跟着站住,收到他迟疑的目光,半天后才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眸光震动,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等到耳边落下一声深深的叹气,迟越已经豁出去这张脸,转身推门进去。
谁知道进去还没看一眼,就发现那块木头没跟上来,站在玻璃门外一动不动,已经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迟越被她这幅样子看得太阳穴直跳,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竟然会摊上这样的烂摊子,深吸一口气,把她从外面拉进来。
里面的店员也看到了门口这一幕,半是觉得好笑半是觉得疑惑,快步迎上来,带着那个脸皮薄的小姑娘往里走,一面问:“是要买内衣吗?”
温降听到这样直接的话,只觉得脸上的热度直冲头顶,跟蒸汽火车似的“呜——”了一声。
一旁的迟越指望不上她,视线飘忽地看看头顶挂着的羽毛灯,含糊地“嗯嗯”两声:“买,要买好几个……”
店里的姐姐看到他们这个反应,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问那个小姑娘:“我们店里有很多款式的,都可以穿起来试一试,平时一般都穿什么尺码?”
店里的装潢是漂亮的粉灰配色,墙上整齐地挂着五颜六色的内衣,温降的余光瞥见一件带雏菊图案的透明蕾丝,完全没办法想象自己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只能稀里糊涂地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那位店员闻言,转头看了眼不远处高高瘦瘦的男生,外形和身高跟女孩子都很般配,长着一张精致的明星脸,只是冷淡的神情里显而易见地夹杂着局促。
她下意识猜测他们可能刚谈恋爱不久,还有些生涩,心里默默感叹了句年轻真好,嘴上主动提醒他:“要不男生先回避一下?”
迟越闻言怔了怔,很快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一旁的沙发上,如释重负地推门到外边去了。
温降看着他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那个姐姐又用温柔的语气问她:“你男朋友走了,不用害羞,现在可以跟我说了。”
她的嗓子微微发紧,还是只能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没有在撒谎,十一岁刚发育的时候她妈妈给她买了两件纯棉的背心,之后就一直在穿这个。
她甚至不知道内衣还有尺码的区别。
对方听到这个答案,显然也有些诧异,顿了顿,转身到货架上取下一件薄荷绿的法式文胸,示意她:“那先进去试试这件吧,看起来应该……应该是这个尺码。”
温降感觉到她说话时视线的落脚点,只能忍住想要抬手遮住自己的冲动,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接过衣架。
谁知道进更衣室的时候,店员也跟着进来了,手里缠着软尺,还拎着好几件内衣。在收到她一瞬间流露出的惊恐的目光时,只得稍稍和她拉开距离,微笑着解释:“不用害羞的,大家都是女生。我先教你怎么穿,再帮你看看合不合适。”
“不……”温降张了张口,看着对方脸上亲昵的神色,喉间一哽,说不出拒绝的话。
加上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穿……安静片刻后,冲她点了点头。
对方只是出于职业需要,帮她换衣服时完全没有狎昵的意味,只是衬衫脱下后,更衣室柔和的射灯照出她皮肤的淤青,颜色已经褪了,但深浅不一,有些还泛着星星点点的紫,有些已经成了病态的黄色,在她单薄的背上有些触目惊心。
店员见状,第一时间把这些伤痕跟外面的人联系起来,再想到他们刚才格外不自然的互动,忖了片刻,压低声音问她:“是你男朋友打的吗?”
“……嗯?”温降抬了抬头,手还捂着胸口,没太反应过来她的话。
身后的人紧接着开口:“他要是打你的话,我可以帮你报警,你不用怕,对这种人渣就要跑得越快越好,长得帅也不行。”
温降被这话听得莫名其妙,到头来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他”说的是迟越,赶紧摇头解释:“没有没有,他没有打我。”
正相反,迟越是她遇到过的,对她最好的人了……
店员看她否认的态度很紧张,有点不太相信:“真的?”
“真的,”温降说着,意识到这个姐姐大概是看到了她背上的伤,轻声解释,“是我自己碰到的。”
“好吧……”店员听着这话,就是有心也没力救她,只能抬头示意,“照镜子看看吧,这件大小合不合适?”
……
负责买单的人事先说了要多买几件,有钱傻子才不赚。温降在更衣室里应接不暇地试完十多件,彻底筋疲力尽,耷拉着脑袋跟店员姐姐出来。
迟越在外面等得皮都快皱了,中途闷头抽了一根烟,总算被喊回来结账。
内衣并不便宜,温降又穿什么都好看,才刷了两件就看收银台上的数字窜上四位数,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用、不用这么多的……”
心下已经有要拉着迟越从这家黑店逃跑的冲动。
“不用这么多吗?”店员嘴上在问她,眼睛却看着迟越。
“都要。”冤大头果然不负她望,解锁手机,把付款码摆到柜台上,任人宰割。
收银台后的人便继续扫码的动作,但完全没有对温降的好脸色,又提醒他:“你女朋友背上全是伤,再怎么样也买点药酒擦擦,这样才好得快。”
好好一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不清楚,都被渣男糟蹋成什么样了。
迟越皱了皱眉,不知道什么背上的伤,转头看了温降一眼,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之前那个梅干的。
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黑了,只能点点头应下:“知道了。”
温降在他身侧出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眨了眨眼,才发现这个姐姐误会了,竟然把她误认为他的“女朋友”。
可不知道他听清楚了没有,竟然没有否认,只说知道了。
她想起昨天晚上她问的那句话,脸上微微发烧。
所以难不成……他真是这么觉得的吗?
迟越当然不知道她在七弯八拐地想这档子事,已经收起手机,接过对方递出来的购物袋,又去提沙发上的大包小包的衣服。
最后推开门,没好气地提醒她:“愣着干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