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利越大,责任越大,压力越大,束缚越多。
就像此刻她自己一般,她再不是从前的林舒了。以前的林舒活得简单活得快乐,她只是个市井小民,有市井小民的简单生活,会为了追求小利而奋不顾身,会因为多赚一辆银子而开心不已,也会因为医馆要倒闭了而熬夜想出对策。那是林舒,是清平县之女林舒,是林锁住的长姐林舒。
而现在不是了。
她心里想的不再是那些。
三年前她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她接受不了易泓生和秦挚两人联手杀了她父亲的事实,现在,依然接受不了。
沧海桑田,好多事情都变了,秦挚的心变了,她不再喜欢楚煦,而是转而追求自己的爱情,齐国之事,身边之人,身边之事也变了。
但有一些事情是永远不会变,也不会忘的。
她没法面对易泓生。
林舒一个人坐在殿中,做了两个时辰。
直到天都黑了,宫女想进来点灯。恬儿以电灯的名头想要进来看林舒。
“娘娘,天黑了,奴婢进去把蜡烛点上吧!”
林舒看着漆黑朦胧的殿內,倒觉得有点安和,在这片漆黑中,挡住了一切,她好像能暂时排解掉内心的一切一样。
“不必了,我要睡了。”
说完这句话,林舒又想到了易泓生,她对外面的宫女道:“今晚皇上要过来,你就说我睡了,不想见人。”
夜凉如水,林舒躺在床上,睁眼无眠。易泓生好像来过,但被殿外的小恬给阻住了小恬说林睡下了,不想见人,易泓生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什么,无奈一笑,最近就走了。
等二天,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瓢泼大雨从檐下流淌而下,林舒站在窗下,看了好久。
“娘娘,外面湿气重,咱们还是把窗户关上吧!”小恬一面说着,一面为林舒披上了衣服。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冲洗掉了路面上的尘埃,但却冲刷不掉林舒心里的那个疙瘩。
“娘娘,皇上来了。”不用小恬提醒,林舒也看到了易泓生的身影。
他站在殿前,身穿淡青色的常服,一把油纸伞挡住了他的脸,林舒只能看见他的下颌,好像比往日更清减了些。
大雨顺着油纸伞的边缘流淌在易泓生的肩头,他却纹丝不动,他身上有着刻到骨子里了的王者气质,即使是再恶劣的场合,狼狈一词也根本找寻不见。
林舒的手指死死的扣着手心,她将唇抿得紧紧的,进这个词就在嘴边,但却被她给咽了回去。
殿前,站在易泓生身边的太监小声对易泓生说:“皇上,咱还是走吧,何苦在舒妃娘娘这里受这份闲气,您是一国之君啊!”
“我欠她的。”易泓生淡淡而带有忧伤的说道。
他自称我,而不是自称朕。
作为齐国天子,为了黎民百姓,他和秦挚合力斩杀齐国叛贼楚夫岩是天经地义,他不承认自己有错。
但脱去天子这层大衣,他变成了普通男人,变成了楚煦的丈夫,他确实是欠楚煦的。
想当初是楚夫岩手握军权下令不抵抗梁军,还是太子的他刻意接近楚煦,设计让楚煦爱上了他,然后楚煦私偷了楚夫岩的令牌,才有了后来齐国梁国打成平手的后话。
那时易泓生也不曾想过,他自己也陷入了这场局中,他能爱上楚煦,而且爱的不可救药。
他甚至能为楚煦放下一切,但身为齐国天子,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出去告诉皇上,说我不舒服,请他回去吧。”林舒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站在窗边,看着易泓生转身后又慢慢走远的身影,她唇角下意识的有点颤动,她想喊他一声:“泓生哥哥。”
但泓字还没发出来,林舒就把这种想法给压了下去。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林舒觉得心里好疼,好是矛盾。明明向前一步就能抓到易泓生的手臂,可是理智却提醒着她不可以。当初就是他骗了她,她和他之间的一切都源于一个阴谋,源于一次设计。
在城南尼姑庵中两人的第一次邂逅,是他事先就设计好了的。他在她面前吹去那淡淡的清萧,吹进了她的心里,她动了情,去问他名字。
可是那时,他的心里想的是什么,慢慢的算计与刻意。
两人的初见是楚煦最美好的回忆,却不是他易泓生最美好的回忆。
外面下着雨,天神哭了。殿中的林舒也哭了。
恬儿在旁,看着林舒那滚珠般的眼泪不断的往下流,不禁轻声劝慰道:“娘娘既然不想让皇上走,为什么刚才要说那样的话呢……”
林舒想忍住眼泪,忍住哽咽,这是这眼泪似乎并不受她控制。
林舒轻声说:“我和他回不去了……”
喃喃的,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在说给恬儿听。
只是恬儿那里知道这句话的重量,她还在林舒身边温言劝慰:“不会的,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奴婢刚才去传话,皇上听说娘娘不想见他,也并未生气,相反,还让娘娘好好休息呢!”
听小恬这话,林舒的心里更加疼了。她默默的流着眼泪,良久良久,直到她感觉眼泪都要流没了。
伴随着她记忆的恢复,阴子骁在她脑袋中放入的剧毒也开始发作。
每日中午,都会准时发作,剧烈的疼痛让林舒根本忍受不了。发作时那种疼痛,就是在身上剜下一块肉,都缓解不了。
林舒也甘愿受这样的惩罚,当初是她错信了恶贼,才导致恶贼乘机有了得手的机会。
身为郎中,楚煦自己也知道,如果没有解药,她命不久矣了。在忍受七七四十九日的折磨之后,她将七窍流血而死。
这种毒叫一枝花,及其难配,配成后又及其难找解药。又或者说,解药就是毒药,毒药又是解药,毒药与解药的区别,就是取决于人先服用了哪种而已。
阴子骁为何费尽千辛万苦接近她,得到她的信任,给她下了毒,并且这毒在三年后发作,楚煦心知肚明。
齐国和梁国又要大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