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承胤回答得这般干脆,温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其实我也觉得皇上不在意。”她明知道自己的话是火上浇油,可她偏生难以控制,原本她是准备让他查查宫外掀起的流言,自己再把宫务收回来,可现在她不想了。
是在意还是敷衍很容易辨别,早前他连她每日簪的花,涂的口脂都有兴趣过问一二,甚至如果到凤兮宫恰好要路过御花园,他还会摘下他瞧着好看的花攒一块送她,这些远比众人皆知的赏赐更入她心。
“你看着朕。”李承胤眸色暗了暗,“你是不是真不在意?想来朕往后宿在朝阳宫,把凤印、宫务均交给容贵妃,你也无动于衷。”
温娘并没有听李承胤的话,无畏无惧似的别开头,不是惧怕他深不见底的眼神,而是她不喜他的深沉与漠然,她喜他那张如清风明月般的脸,又觉得他的眼睛让人不适。
她冷着嗓音道:“皇上可以轻而易举说出不在意这三个字,但温娘说不出口。世间任何女子都受不了原本恩爱缱绻的夫君,最后冷漠待之,我实在想不清楚,不知道为何情深厚意会散的那么快。”
可是李承胤的声音比她更冷,犹如寒潭深底探出,又犹如利剑出鞘,“你我之间从未有过情意。”
温娘震惊地转头,从未想过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她指尖轻颤,慌忙摇头道:“这种玩笑话不好笑。”
李承胤抬起她下颌,语气低沉而压抑,并不像是同温娘玩笑,“你在农舍昏迷时口里喊的是谁的名字?告诉朕。”
温娘皱着眉头被迫抬头,感觉到李承胤在使用暗力,被捏住的下巴生疼,瞬间让她红了眼眶,乱了的思绪也被李承胤牵着走。
自己在昏迷的时候还会喊谁的名字?她只有这三年以来的记忆,往前的记忆全因受伤丢失,她还能喊谁?
温娘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喜欢上别人,她似乎见到李承胤开始,这颗心就在为他跳动,让她忍不住靠近他,只想与他相守一生。
这些话全是毫无根据的指责,甚至是牵强附会,温娘疼得挥开李承胤的手,脑子里忽的闪过温夫人的话,她似乎抓住了某些东西,“皇上是不是比我早得知外面的流言,且还信了那些话?”
李承胤沉默不语的看着她,对她听过宫外的流言丝毫不惊讶,温家人入宫势必会跟她说这些,而他的眼里也没有温柔与疼惜,有的只是不见底的深渊。
温娘望着他突然猛地鼻尖一酸,眸底像是碎裂的星辰落下大片流星,纤长睫毛止不住轻颤,砸了滚烫得吓人的泪珠。
他的无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温娘垂眼遮住眼底神色,也止住了眼眶的泪意,却止不住语气里的失望,“我以为我们是夫妻,我以为我们能携手同行,所以只要你有需要我都在。原来是我想错了,错得离谱又可笑。”
说到最后,温娘控制不住地凤眸逼迫般看向李承胤,步步走向他,字字凌厉:“皇上方才的质问不仅仅是对你我情意的全盘否决,更是对我的折辱。”
李承胤似乎见到战场杀敌,威名远扬的秦温良,昂首挺胸满身傲骨地立在他面前,哪怕此刻她手无寸铁,也无法让人忽视她给人的压迫。
“从朕娶你的那刻开始,你就不应该抱有任何幻想。”李承胤微微失神,觉得如果没有那回事,或许他会欣赏与赞扬眼前的女人,她有那种让人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魅力,可只要想到她是秦温良,李承胤随之而来的是浓烈而无法浇灭的恨意,说出的话犹如带着尖刺的利刃,直直的往温娘心头扎,粉碎温娘失忆后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切。
温娘喉口蹿出铁锈味,她舌尖抵着上颚硬生生压下去,手指抠着掌心强迫自己清醒,局势越凶险她脑子越能飞速运转,这好像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她终于从纷繁杂乱的信息中,理出一条完整线索。从回宫他的不搭不理,到暗示她交出宫权给容昭枝,再到流言四起提出选秀,她解决完了一件,又有下一件等着她,这些事无一不等同于把她放在火上炙烤。
“原来皇上既要后宫混乱,也要我踏入混乱。”还有件事温娘不敢想也不敢问,可如果不问那就不是温娘了。如果伤口上有烂肉,温娘宁可拿刀子刮掉只痛一时,也不愿磨磨蹭蹭不处理面对,任由它溃烂腐烂。
她尽量叫自己的气息平稳,克制住嗓音里的颤抖,“谣言的事是皇上的意思?”
哪怕李承胤恨着温娘,听到她的话眼里还是不免露出惊艳,狭长凤眸微眯,“你真的很聪明。”他本不想那么早捏碎她的幻想,想继续保持这虚假繁荣,可她真的聪明且谨慎,做事步步为营,走一步想到后面百步,让他不得不亲手捏碎自己塑造的假象,让她方寸大乱。
在话音落下的这瞬间,温娘觉得自己如坠冰窖,寒意侵蚀四骸,心脏停止跳动,心口很疼、特别特别疼。
“我是不是该多谢皇上夸奖?”温娘自嘲地笑了,隐约颤抖的嗓音让人心疼,她仰着头把眼泪逼回去,以为自己是执杆的垂钓者,没想到自己才是池里被撒了网的鱼,“其实我一点也不聪明。”
亏她有时间就在反复细想,他们之间的感情怎么突然走到尽头了呢。明明两人的温情好似还在眼前,结果他说不要就不要了,偏她舍不得割舍,宁可丢了命也愿意救他,结果她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笑话,她以为的夫君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