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给你的小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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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阿默尔·帕格尼尼’本人吗?”
来到这个世界,和帕格尼尼相处的那么多日日夜夜里,阿默尔从未见过父亲生气或发怒的样子。
但当她亲耳听到父亲问出这句话时,她甚至有种“帕格尼尼发火差不多就是这般”的既视感。
不。
或许比他生气要更煎熬。
阿默尔彻底懵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一声持续的,像是乐团演出时确认各个乐器声部音准交叠轰鸣的A音。
一时间,她很难说清身体、心灵和灵魂三方面的感受。
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冲击到身体罢工,心灵深处传来剧烈的颠簸,灵魂正在撕扯……混乱无比的行进中,竟又藏着一声舒口气的叹息。
阿默尔有过被发现“不正常”的预想,虽然她根本就没有隐藏过。
不论是幼小时的过于乖巧,不给帕格尼尼的收养添更多麻烦;或是和父亲相处时,自然而然的吵吵闹闹;还是拿到吉他时,选择在老爹面前展现刻在骨子里的技巧……
一直以来,因为比任何人都知道,“帕格尼尼”藏在虚浮散漫外表下的温柔心里,以及他接近纵容般的爱——不论是“沈默”还是“阿默尔”,她都没办法把真实藏起来。
“帕格尼尼是爸爸。”
想到这句话,阿默尔的慌乱、焦躁和无措渐渐平静下来。
“呀,终于被帕帕发现了吗?我不只是‘阿默尔’,也是另一个人哦。”
明明心里说着没关系,也故意用上了轻快的语气,但眼泪却自己掉下来了。
“有我这样的‘孩子’,帕帕应该很失望吧……对不起,一直给有跟你说……不过也没关系,爸爸,我不再耍脾气了——如果你很难接受的话,就按你期望的,我会留在罗马学艺的。”
阿默尔低着头,迅速冲进自己的房间。
但她不知道,因为过于害怕听到负面的回应,关上房门的她,错过了帕格尼尼伸出的手。
……
阿默尔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连头发丝都藏得严严实实。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沈默”是个洒脱快活的姑娘,为什么变成“阿默尔”之后,她就如此患得患失,极度害怕重要的联系断裂呢?
难不成是上辈子的阴影吗?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有意义的吗?
问题一个个冒出来,眼泪瞬间就打湿了大片的枕头。
阿默尔心有所思:今晚起,她的灯塔大概再也不会亮了。
房门被敲响后打开,有人走进来。
小姑娘止住哭声。脚步虽然踟蹰,但她一听就知道,是帕格尼尼。
床沿下陷。
阿默尔感觉到父亲就坐在身边,他那只拨弄提琴琴弦的大手落在被子上,就和曾经父女间亲昵的摸头并无区别。
被子不敢再动。
里面的人,眼泪当即又在眼眶里滚了一圈。
“那什么……阿默啊,你不要小看爸爸……就,听起来虽然诡异超常,但对帕格尼尼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能接受的东西。”
“是爸爸刚刚说话语气太可怕,吓到小宝宝——啊,你好像不能算小宝宝了……怎么办呢,在爸爸的印象里,你就和当初捡到的婴儿没啥两样,都是需要保护的小猫咪。”
谁、谁是小宝宝了?
我两辈子加起来——好吧,还是没有你大……而且,我哪里要保护了,明明你坑我比较多。
被子上的手慢慢变成安抚式的轻拍。
阿默尔紧咬嘴唇,眼泪止住。
“就……不管你表现的多妖孽不正常,反正你已经有个更妖孽不正常的老爹了——只要是我女儿,别人也会觉得你正常的。”
“相信我,你的到来给爸爸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多了很多乐趣,你的‘特别’反而让我觉得更加惊喜。亲爱的阿默,帕格尼尼永远保护你。”
似乎被子里进了萤火虫,一点一点的,把黑暗驱逐。
每一次怯懦,都因为有个人的靠近,而变得勇敢。
阿默尔知道,她的灯塔,并没有熄灭。
“想做什么就做,想弹什么曲子就弹——只要你能,再捅破一个天花板也没关系。两个帕格尼尼唉,多刺激、多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