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工作间做什么?”
“给你做个趁手的琴啊,傻瓜,你好意思一直霸占我的琴?”
制作室幸福来得太突然。
演奏家的一生不可能只有一把琴,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第一把琴时的快乐绝对是难忘的。
帕格尼尼拿出皮尺,给女儿量身高和臂长后,就去台桌上写写画画。
等他确定了大致数据后,又把小姑娘带去了板材区,让她挑自己喜欢的面板材料。
“按你的直觉去选吧,阿默。”
“爸爸,我要白松。”
“做过功课吗,阿默?”
“琴是现在就做吗?”
“你想什么呢……等把这两天的事办完,爸爸亲手做一把最合适你的吉他。”
“你会做琴?”
阿默尔看帕格尼尼如同外星人一般,这人到底点了多少技能在手啊?
帕格尼尼干脆把工作室里的曼陀林、鲁特琴和复弦吉他挨个上手弹了小会,像极了一只炫耀羽毛的孔雀。
“阿默啊,爸爸比你小一点的时候,最先玩的乐器就是曼陀林,这可是我自己选的乐器,会弹会做琴是小事情——这么说的话,其实小提琴算爸爸的副业来着?”
帕格尼尼一副较真回忆的模样,令阿默尔嘴角直抽。
“我早就跟你说过,爸爸很厉害的,不要不当回事嘛。”他碰碰女儿的肩,打开一个小袋子,“很好吃的东西,要不要尝尝?”
“你什么时候买的吃食啊,我怎么没发现?”阿默尔挑出一块,有种熟悉又特殊的香气。
“是杏仁饼干哦。”帕格尼尼说。
小姑娘立马把它丢到袋子里,在父亲袖子上擦了好几遍手指,然后退开好几步。
“咦,阿默你不是喜欢杏仁吗?”
“爸爸,我喜欢杏仁不假,但我拒绝一切别的杏仁制品——它们让我害怕。”
小姑娘环着双臂发抖,每一根头发都在拒绝。
帕格尼尼立马扔掉饼干袋子,冲过去抱住她。
“不吃,以后坚决不让它们出现在阿默眼前……咱们想想高兴的事,阿默去挑把吉他带回家——不论多贵,爸爸买单!”
*
阿默尔抱着新吉他,不愉快的插曲全部勾销。她一脸沉醉地跟着父亲回到住处。
帕格尼尼是个宝藏,他的身上还有很多惊喜等待发掘。
小姑娘快步上前,轻轻牵住父亲的手。
有很多话不需要多说,她感受着手被他拉紧,笑意愈浓。
“帕格尼尼先生,请等一下。”
正准备上楼的父女二人停住脚。大厅里,一位折扇遮面的女人缓缓向他们走来。
明明对方说着意大利语,阿默尔却在其中听出些巴黎的迷醉慵懒。
来着衣着虽不彰显华贵,却每时每刻都散发着知性优雅。等踱步到他们跟前,女人取下折扇,微微施礼,那张慢慢显露的美人脸,就像最为地道的勃艮第红酒般醉人。
这是和帕格尼尼完全相反境遇与性格的人。
阿默尔心中暗念。
“时隔多年,希望您对我还能留有些许印象,让我还能对您说句‘好久不见’……”
女人笑了笑,她一直站在正常的社交范围内,既不疏远,也不过分亲昵,加上她悦耳的声线,着实令人无法拒绝。
“虽然有些唐突,但帕格尼尼先生能请我上去坐坐吗——不需要太久的。”
阿默尔听着女人说话,感觉骨头正一寸寸酥麻下来。
这是老爹曾经的红颜找上门来了?等会她是不是该自动灭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噢,你啊……啧,上来吧——如果没有茶你也想来的话。”
阿默尔一愣。
她抬头看帕格尼尼,父亲身上的散懒与不着调更加浓厚,嘻嘻哈哈的语调却分外疏离不耐。
老爹脸上的笑没了。
他并没有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