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生的脸色变得煞白,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图书馆的二楼,悬在墙壁上的煤油灯,变得黯淡了许多。
在他背后,像是有人窥伺一样。
那是一双充满怨毒与憎恨的眼眸,让人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可转身看去,空荡荡的图书馆里,除了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书架,根本就空无一人。
“张,我们该下班了。”
楼下,传来威廉的喊声。
“来了。”
张怀生将一盏盏煤气灯的按钮旋至关闭,收起挂在衣架上的风衣和渔夫帽。
临到楼梯口,张怀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彻底陷入漆黑的图书馆二层,一座座整齐排列的书架间,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他。
他加快脚步,迅速下了楼。
前台处,威廉·艾萨克正在熄灭一盏盏煤气灯。
见张怀生下来,称赞道:“张,你的工作态度跟你的前任完全是天壤之别,你的到来,使图书馆焕然一新。”
张怀生哪还有心思跟威廉扯这些,询问道:“艾萨克先生,你知道储藏室的箱子里的那些书都是从哪来的吗?”
威廉愣了下,答道:“大多数都是人们捐赠的,你知道的,如果是花钱买的,谁也不会放着它们在储藏室里发霉落灰。”
“有什么问题吗?”
张怀生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疑惑那些书有很多都没什么价值,根本没必要摆放在书架上。”
“将那些烂书丢掉,好书甄别出来,放到书架上,这正是你工作的价值所在,不是吗?”
“是的,先生。”
“那么我们明天见?”
张怀生刚想离开,突然又意识到,后天就是该交房租的日子了,而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三个便士,很显然,这是不够的。
“抱歉,威廉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似乎看穿了张怀生的窘迫,威廉先生笑道:“虽然我很欣赏你们东华人,但不得不说,你们有的时候实在是太腼腆了。”
“是因为薪水的事,我最近有些困难,所以我想在工作的第一周,以日薪的方式结算薪水。”
张怀生知道,这种请求很过分,但还是那句话,他没得选,不然他就得被房东扫地出门。
谁让原主前些日子天天酗酒闹事,弄得邻里都对他颇有微词。这使他连恳求房东宽限些时日都成了不可能的事。
威廉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抱歉,这没有先例。”
张怀生愣了下,强颜欢笑道:“没关系,艾萨克先生。”
“先别急着走,虽然没有这种先例,但我可以先替图书馆把今天的工资垫付给你,在结算日,我会扣除这一份钱。”
“可是先生,今天我只工作了一个下午!”
“没关系,你一个下午的工作,完全顶得上那些薪水小偷一整天的工作还绰绰有余!”
“感谢。”
张怀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非常感谢!”
威廉先生取出自己的钱夹,从中数出了以及两枚印有维多利亚女皇头像的银币以及三枚铜板:“这是两个先令零三个便士,收好。”
“再次向您表示感谢。”
“张,不必客气,这是我对你勤劳的认可。”
...
离开爱丁堡大学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如果是在DC区,街上可能还会存在许多流浪汉。
但伯明翰大道到底属于中心城区,如果有流浪汉敢在这里过夜,那些巡警的警棍可不是吃素的。
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大概是要下雨了,月色黯淡,空旷的长街上回荡着寒风。
在煤气灯的照耀下,伯明翰大道上的血迹格外醒目,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年久失修的煤气路灯,灯罩破了个洞,使得光影也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这让张怀生心底压抑的恐惧感更旺盛了些,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走向不远处的公寓楼。
进了楼道后,气氛变得更加阴森了。
神秘之书上描述的“恶灵缠身”的字眼不断在他眼前浮现。
吱咔咔——
他踩在木质楼梯上,脚步飞快。
但不知为何,今晚的路程变得格外漫长,昏暗的楼道内,一片寂静,像是剥离于世界的隐秘之所,只能听到他“咚咚”的脚步声和年久失修的木质楼梯不堪重负的吱咔声响。
因为年久失修,煤气输送功率不稳,所以一直十分黯淡的煤气灯,突兀亮了一下,照亮了整个楼梯间。
紧跟着,一个漆黑的指印出现在了墙壁上。
毫无征兆,并且被张怀生看了个清清楚楚。
草。
一声国粹脱口而出。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跑。
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灵异事件还是恶作剧,跑总是吃不了亏的——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是恶作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知跑了多久。
张怀生喘着粗气,向后看了一眼,见并没有什么鬼怪追上来,不仅没放下心来,反而将手放进了大衣内衬的口袋里。
他紧握着那把轮转式手枪,不再逃跑,而是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着四周。
他家住在公寓三楼,但跑这么久,周围的景物一点没变,仿佛还处于一楼,只说明,跑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
不如留些体力,以应对事态的变化。
煤气灯再度亮起。
紧跟着。
啪——
像是一只沾满油墨的手,再度拍在墙面上。
又一个漆黑的五指印出现在了张怀生的面前。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