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杀气四漏。
“是,老奴定会好心办着此事。”
金英心里也是一颤,看来回去得给御马监的掌印好好交代一番,东厂也得盯着这件事。
金英几乎确定,若是御马监在出点事,陛下说不准再来一次武库案呢?
上一次御马监上上下下,还有其他十二监里不少人都栽了。
宫里出了任何问题,自己这个司礼监大太监决然事脱不了干系的。
耽误了半天,朱祁镇一行人正要入城时候,城门里跑出一群人来,神色慌张,四处张望。
为首的人一身七品官袍,想来就是昌平县令。
身材瘦削,脸上透着精明的神色。
当看到朱祁镇一群人时,这县令知道来的就是正主。
今日他正在县衙当值,突然有厂卫寻上门来,说是圣驾即刻就到昌平,让昌平官员即刻前往接驾。
这位县太爷当场腿软,从椅子上溜了下去,半天才起身。
乖乖,皇帝到昌平来了,这可是天大的稀奇事啊。
这县令不敢怠慢,寻来县丞,教谕等人匆匆就往城外赶去。
离朱由检身前十步之远左右,众人跪倒在地,那县令高声禀道:臣,昌平县令盛柏,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着跪下的其余众人只顾磕头不敢说话。
朱祁镇点点头,金英大声喊到:“免礼平身,陛下有旨,勿要扰民,下陛县衙。”
一干人马进了昌平县,沿着大道走了两柱香的功夫便到了昌平县衙门。
进了县衙,里里外外早就被厂卫事先进驻,闲杂人等也早早就清理出去。
“陛下,还请里面歇息。”
朱祁镇点了点头,负手走进了后衙正房。
正堂迎面摆着一张崭新的雕花紫檀案几,案几上是一套青花瓷的茶具,案几后是一张花梨木的太师椅,两旁各摆放了几张座椅。
在太师椅上坐定后,朱祁镇吩咐道:“诸位卿家你们都坐吧,赶了半天路想来也是都乏了。”
邝埜等人连称不敢,推辞再三才敢坐下。
邝埜,张辅等人倒是还好,只是苦了这盛柏,欠着身子坐了一旁的椅子上,屁股只敢坐了三分之一。
金英站到皇帝了的身后,海别则是下去准备茶水。
朱祁镇先是询问了盛柏一些有关昌平的近况,还特意问了今日为什么城外会有如此多的百姓。
盛柏不敢隐瞒,一一作答,虽说是春忙,可总归会有几日空闲的时候,百姓家中若是有些青壮劳力,想着趁着这些日子功夫,看看城里富商大户有没有须得做些短工,挣下些钱银用来贴补家用。
当问道工价几许时,盛柏想了想,给了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这些短工往往一日不过四五文钱,有时多时也至多七八文,一日坐上四五个时辰,中午管上一顿晌午饭。
“这,人力这般低廉不成?”
朱祁镇惊讶问道。
盛柏模糊说了个大概,大抵是昌平不过是个中县,县中富商大户不多,用工较少,再加上每年劳力众多,相比于北通州和京师,这价格,自然高不到哪去。
北通州和京师人力倒是贵些,可距离太远,路上还需路引,一路吃喝都要钱,如此算来,倒是不如在昌平划算。
喝茶的间隙,金英退出屋内,急忙去准备午膳。
不一会工夫,金英进来道:“陛下,午膳好了。”
盛柏脸上羞愧:“乡下饮食鄙陋,还望陛下恕罪。”
朱祁镇笑道:“饮食乃小道,与刚刚见到那些百姓比起来,不知好了多少。
平日在宫中,朕撤膳裁乐,过于奢侈之享乐非朕所欲!”
众人移步到厅中,饭菜端上桌子。
八蝶八碗,虽说不上珍馐美味,但也算丰盛,满满一大桌子。
朱祁镇望了一眼吩咐道:“留下五六个菜式,朕与英国公,邝师傅足够,其余的给随行侍卫享用吧。”
金英迟疑道“陛下,饭菜本就不多,再给别人,未免就显得太过寒酸了!”
朱祁镇催促道:“照朕吩咐去做便是了!朕并不喜浪费,快去。”
金英无奈,让人将其余饭菜撤走,桌上只留了六个菜式。
朱祁镇招呼邝埜,张辅就坐,端起米饭就着菜吃了起来,金英在一旁站立服侍。
古人讲究食不言,席间无话,不一会朱祁镇一碗米饭下肚,桌上的菜也只动了一些。
朱祁镇自顾自的放下空碗站起道:“朕吃饱了,出去走走消食。金英,你也坐下吃吧,不必跟着,朕就在院内走走。”
张辅,邝埜没想到皇帝用膳如此快速,他急忙放下饭碗道:“臣也吃饱了,随陛下走走。”
金英也要跟着,朱祁镇瞪了他俩一眼,二人无奈只能留在了屋里。
君臣三人就这春日的太阳在院内慢走起来。
“朕今日所见,百姓真是苦不堪言,自太宗以来,现有永乐盛世,再有仁宣之治,本以为百姓夺日子好过不少,真没想到,还是这般啊。”
朱祁镇颇有感慨说到,然后问道:“两位卿家,是朝廷的税收过重吗?”
邝埜想了想,摇了摇头。
“禀陛下,我朝税赋相比前朝,远轻不少,万万说不上过重。”
大明朝的赋税,实际上并不太重,即便是崇祯年间加了三饷,可相比于前朝亦或是清朝,都不算多。
“不是赋税的问题,是朕治国不力,百姓才会如此困苦?”
朱祁镇继续问道。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说,陛下顺承先帝,延仁宣之治,乃是守成之君,决无无道之事。”
邝埜出言反驳。
不管是有没有,至少现在问的时候,是一定没有的。
倒是一直没开口的张辅,想了想,说到:“陛下,臣以为,终究到底还是地里粮食太少,百姓繁衍子嗣,人口与日俱增,实在是,实在是不够吃啊。”
张辅这话算是说到了实质,人多地少。
自古以来,田里重的粮食,不过是小麦稻米。
无论再怎么精耕细作,地力好坏,每年产的粮食,其实是差不太多的。
粮食几乎不变,可人,是会变得。
开国之初,连年战乱导致人口骤减,但随着天下太平之后,百姓繁衍生息,人自然会是一日一日多了起来。
一个农家或许开国之初授田十亩,开垦荒地十余亩,家中再有几个儿子,十亩的土地,足够富庶了。
可儿子要娶妻,要生子,要分家,几十年之后,这每户人家土地可能就剩下一两亩地,想要开垦荒地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能开的几乎全都开垦出了。
一两亩的土地只需随便遇上什么事,就得典地破产,到最后没办法只能成为佃户。
佃户租种地主的土地,朝廷可就不好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