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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骤雨敲在车窗。

哒哒、哒哒,拨动心弦。

在这静谧的深夜,沉睡的城市,安宁的老街,细细绵绵的雨帘中,没有开灯的车厢内,像是隔绝出另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

只有他们彼此的存在。

在季巍听来,今天的雨声,一如十四年前的夏天。

当年他跟汤煦恩十四岁,学年初三。

原本汤煦恩想要趁暑假做点小买卖赚点钱,但是收到季巍的盛情邀请,随他去季巍住在乡下的外公家玩。

季巍说:“我爷爷家差不多算是农家乐,他种了很多田,各种菜,有拖拉机,还养了小鸡、小羊、白鹅,很多小动物,自己挖了个鱼塘养了好多鱼。”

“哦,对了,还有果树,我们赶紧过去,能赶上最后一茬水晶小樱桃吃,酸酸甜甜,这个品种不易保存,店里都很少有得卖,新鲜摘下来的最好吃。”

汤煦恩听了很心动,他生在城里,却不是富裕人家,长到十四岁,甚至连城都没出过,从没感受过田园生活。

他回家问了爸爸,爸爸很赞同:“去吧,去玩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已经放假了嘛,小铮小元我来管,不用担心。你难得交到这么好的朋友。”

爸爸甚至掏了三百块钱,让汤煦恩带上做零花钱,还买了见面礼,叫汤煦恩带上去,老实巴交地叮嘱他到了季家要讲礼貌。

汤煦恩收拾行李时,两个弟弟都来看。

汤元呆呆地问:“哥哥,你要去哪啊?”

汤铮着急地泪目:“是因为昨天我偷吃糖所以你不要我了吗?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汤元也跟着泫然欲泣了。

汤煦恩哭笑不得,安慰他们说:“我只是去季巍哥哥家住几天,去学习。”

没敢说是去玩的,怕两个小崽子闹着要带他们一起去。

当时他虽然也是个负责任的大哥,但没有后来那样披肝沥胆,更自私一些。他偶尔,也想脱离大哥的沉重包袱,仅仅自己一个人轻松生活。

汤煦恩跟季巍虽然家境相差,但两家人都乐见孩子来往,都认为对方家里的孩子是个品性端正的好孩子。

起先有一回,季巍约汤煦恩出门看电影,当时商场有门店正在装修,恰好汤煦恩的爸爸在那做工。汤煦恩一眼就看见了他,他灰头土脸的,怕给孩子丢人,便想要躲起来。

结果汤煦恩直接高高兴兴地喊了声“爸爸!”,带着自己的好朋友过来,介绍说:“这是我爸爸,你还没见过,他平时工作太忙了,一般都不在家。”

季巍微微鞠躬:“叔叔好。”

汤煦恩笑眯眯地说:“你看,这是我爸爸做的墙,他的手艺很好吧?”

彼时还说不清是为什么,看着汤煦恩的笑脸,季巍心想,他可真好。

那个年纪正是孩子们最容易陷入虚荣的年纪,季巍见过不少同学攀比名牌衣着,吹嘘家境与父母,家里有钱的就被奉承,没钱的还会被欺负,或许并非出于刻意,但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回家以后,季巍把这事跟妈妈说了,妈妈也觉得汤煦恩人品好,说他是个不会嫌贫爱富、孝顺友悌的好孩子。

那次去外公家,就是妈妈开车送他们一起过去的。

汤煦恩一下车就沉默了,跟长辈们问好过后,汤煦恩同季巍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管这叫农家乐吗?我觉得称之为郊外庄园更贴切吧?”

然后,汤煦恩继续高高兴兴地在季巍家里玩了,某种意义上,他在钱财家世方面挺没心没肺的。

季巍外公家的别墅很大,空房间许多,也特地为汤煦恩整理了个房间,但没用上。这对要好的朋友决定睡一个房间一张床,晚上可以一起谈天。

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那也是汤煦恩记忆里他的少年时代中最后一个无忧无虑的夏天。

他们每天一大早起来就出门去到处玩儿,日头不大就玩一整天,太热了的话就躲回家写作业,吹空调吃冰棍。

两个少年,再带上外公派来给他们做保镖的德牧大狼狗,整日在村子里窜来跑去,他们在田里开拖拉机,在后院被大白鹅追着跑,今天去摘樱桃、采野草莓,明天下河摸泥鳅。

每天干干净净地出门,脏兮兮地回家,一路上,他们的笑声比夏日的阳光还明亮。

有天,在村子的后山深处,他俩发现了一片竹畔小河,水干净的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从竹叶缝隙间漏下来的光落在上面,闪烁着点点碎芒,美的让人屏息。

汤煦恩说:“今天的暑假语文作文有着落了。”

季巍哈哈笑,说:“我们下去游泳吧。”

汤煦恩没拦住他,有点着急,叮嘱他:“你小心点,万一水下有暗流呢?”

季巍说:“又不去深处,只在边上玩玩,我先给你试试水深不深。”

他胆子大,脱/得光/溜溜,一个扎猛子地跳进水里,发现水不深,就催促着让汤煦恩一起下来。

汤煦恩傻眼,他比季巍脸皮薄,不好意思全脱光了,只把T恤和运动裤脱了,还穿着四角内裤下水,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季巍半个身子都浸在河里,游过来,望着他问:“你这样内裤湿了,等下穿衣服不难受吗?”

汤煦恩憋字地答:“不难受,天气这么热,等下游完上来,晒晒就干了。”

季巍看看他,说:“你也晒黑了一圈,哈哈,身上有个背心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