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最美的时刻,正是夕阳熏细草,江色映疏帘的画面。
S市航天试验技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结束一天的工作,可以踏着晚霞下班了。
白晏丞是第一个走出研究所大门的人,一八六的身高,长相清俊有气质,在满是秃头中年和佝偻背教授的单位里无疑是最亮眼的颜值担当,也是只在业内名声大噪的风云人物。
他有一个特点,除了上级的死命令以外,他是从来不加班。
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这是白博士的回家格言。
“嘀——”
一声突兀的车喇叭引起了白博士的注意力。他迈开步子,朝着停在街边的一辆车缓步走去。
开着路虎来接人的是他的小学同学、发小、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人帅嘴还欠的花有渝。
花老板有一张游戏人间的俊脸,但人不坏,还很够义气,是一个非常珍惜友谊的人。他坐在驾驶位,一只胳膊搭在窗沿,手中夹着燃火细长的香烟,另一只手摸着方向盘,微微歪着头,目光带笑地看着白晏丞。
“晏丞,上车。”
白晏丞依言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轻声问:“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自己去取吗?”
花有渝灭掉烟,快速启动车子,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我顺路,就等你十分钟呗,反正离花匣子很近,省得你自己走过去。”
花匣子是花有渝和别人合资的酒吧,位置离白晏丞的单位和住处很近,下班之前两人约好了,白晏丞要去取东西,上次去酒吧不小心落下一件外套,花老板没说给他送回来,他只能自己去取。
“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去坐坐,你好久不现身,兄弟们都想死你了,每次你去酒吧生意都能火起来,你简直是哥们儿的招财猫。”花有渝就是这样,说话总是不着调,却意外的不讨人厌,反而会派上用场,比如冷场时用来活跃气氛。
“最近所里忙。”白晏丞说完低头摆弄着手机,嘴角跃上愉悦的微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安静不到两分钟,就在花老板张开嘴巴想大谈特谈时,扔在挡风玻璃前面的手机“嗡嗡嗡”响起来。
他按了接听键,戴上耳机,笑着道:“哪位......哦!小舟啊.....呦,你那个高冷又傲娇的老大终于肯出山了.....行啊,你和你的几个小哥们一起来,没问题!”
说完就挂了。
花有渝摘了耳机,没等白晏丞问,主动解释道:“玩音乐的几个小弟弟,玩的不错,想借个地方开心一下,搞不好以后能成为常客。”
白晏丞关闭手机,抬起脸,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他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落在花有渝眼里,就以为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航天研究所和花有渝的酒吧都在北四环,这边校区和写字楼特别多,这个时间段稍微有点堵车,原本五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堵了二十分钟才到目的地。
白晏丞下了车就说:“还不如我自己走过来。”
他不喜欢坐车,也不喜欢开车,除了车技不好还因为他更喜欢脚踏车。
花有渝笑道:“你就当空出一点时间陪哥们儿聊天了。”
两人并肩走进花匣子,晚上七点的酒吧还没有开业,工作人员不见人影,大厅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在打扫卫生。
花老板出现之后,立马有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侍者从吧台里窜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朝他们快步走来。
“渝哥,白博士的外套,干洗过了。”侍者小哥把袋子递给花有渝,一脸殷切的模样。
白晏丞伸手接了过来,笑着点头:“谢谢。”
“您客气。”
侍者的语气轻松愉悦,明显对白晏丞很熟悉。
老板的好朋友,从事科研工作,单位涉密具体情况不详,也没人打听。反正是酒吧的常客,偶尔还会充当酒吧的调酒师。
白晏丞这人很怪,喜欢调酒,却滴酒不沾。他对任何人都很友好,是大家眼中平易近人的高人。
酒吧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在面对他的时候都能做到轻松自如,毫无心理压力。
时间一晃过去三个小时,白晏丞和花有渝坐在一起聊了许多话题,从包间里出来已经九点钟,花匣子正式营业。
客人成双成对地来了不少,没一会儿大厅的卡台就爆满了。酒吧灯光变幻,暗蓝色的灯光衬得墙壁上用来装饰的鲜花更加神秘美艳,随着客人增多,灯光越来越暗,几乎看不清人脸,这确实是花老板的风格。
白晏丞坐在自己熟悉的位置,靠在最左侧无人关注的沙发区,他整个身子都陷入了黑暗,从他的视角出发,可以观察到大厅每一个角落的动态。
花说渝坐在他身旁,叫来饮品和小吃,自己开了一瓶洋酒倒半杯,给他倒了一杯气泡水,开口道:“晏丞,今天不露一手吗?”
“不了,”白晏丞扫一眼吧台正在展现技术的调酒师,“我一会儿就走。”
“别呀,急着回去干嘛。”花有渝为了让他留下,又招手叫来侍者点果盘。
他转头看着好友模糊的轮廓,声音淡淡:“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早起上班,领导视察。”
花有渝“哦”了一声:“那行吧,还想着让你放松一下呢。”
白晏丞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笑起来:“我现在就很放松。”
看他的神态就知道,他确实放松,只要一到这种环境,他就自然而然变得开心。
酒吧的工作人员背后都说他怪,对此他不以为然,他的好友花有渝也从不为他辩解。因为在朋友心里,他从小到大确实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他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平平无奇的打工人,但是他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高智商,三年级开始跳级,十六岁保送,二十岁获奖,可谓是一帆风顺。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学识渊博的青年才俊,到了夜晚,他不似人们刻板印象中的科研人员点灯耗油地窝在实验室里,反而拒绝加班,经常来这种地方放松找乐子。更奇怪的是,他从不喝酒,也不跳舞,他喜欢看别人喝酒跳舞甚至耍酒疯,并且乐在其中。
花有渝曾经问他:“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他当时就像方才一样推了推眼镜,发出悦耳的轻笑声:“应该是众人皆醒,唯我糊涂。”
花有渝至今也没明白什么意思,这人可是他们十八线城市走出来的代表人物,亲朋好友眼中的骄傲和天才,怎么可能糊涂?
不过花老板懒得去理解,只知道和白晏丞做好朋友是一件让人既骄傲又安心的美事。
大厅的灯光闪烁变幻,变成了冷色调,一时间陷入安静,舒缓的音乐前奏响起。
多数时候,花匣子并不是一个热闹狂欢的酒吧,而是一个让人在暗处听音乐欣赏“假花”的惬意场所。
花有渝还贴在白晏丞耳边说话,但此时白晏丞的注意力已经被大厅的舞台吸引。
“自己的事儿有没有着落呢,我看姓肖的真不错,要不就跟他试试吧。”花有渝像小麻雀一样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话题变得越来越离谱了。
他不理人,眼神悠长,目光注视着台上正在敲打乐器的两个年轻人,仿佛沉浸在了什么回忆里。
花有渝继续喋喋不休:“咱们都快奔三的人了,也该为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你天天闷在实验室里接触不到人,圈子扩展不开,好不容易认识了肖总,你可别错过良缘,肖总真不错,有颜有钱,为了你还给研究所捐了一大笔钱,诚意满满,我都感动了.....”
说了一大堆,白晏丞还是那副模样,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
“嘿!晏丞,跟你说话呢。”花有渝用酒杯敲响大理石台面的茶几。
白晏丞敷衍点头,语气中带有一丝悠然的笑意:“嗯,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