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兮提着剑,眸光逐渐凝重,既然琅轩很自信绝对伤不到她,那她还偏要伤到他……一点点,以示她的水平。
他站着不动,让她砍,这就是典型的砍木桩练习了,谁入门的时候没砍过几年木桩呢,她因为天赋异禀,破坏力惊人,师父不得不提前将她砍的木桩换成了汉白玉石柱,后来没过两年,石柱也断了,这项练习就再没人提起了,总不能师父亲身上阵让她砍,那就有点大逆不道了。
她惯常用的一式,也是最好用的一式,便是“逆风斩水”。
这招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能立于悬天瀑布之下,从下而上逆流上斩,剑气如虹贯日,将滔天水流斩断半截,万钧之水横亘空中,久久不落。
花兮手中剑刃轻转半圈,上面附了一层冷如寒冰的灵气,足尖点地,腰部发力,轻喝一声,旋转一周,仿佛真有薄薄一层水流从剑刃滑落,剑光如瀑宣泄而出!
一剑既凶且快,势如雷霆!
一式逆风斩水!
剑刃“铛”的一声撞在了琅轩的腰部,“铛”的一声狠狠弹飞了出去,花兮虎口剧痛,剑柄脱手,眼睁睁看着那柄剑,在空中旋转着,以优美决绝的姿态倒飞回来,直砍她自己的脑门。
花兮:“……”
她的内心十分绝望和无助,当然,此时飞回来的剑已经没有她的灵力加持,是伤不到她的,但是这一幕实在是太残忍太尴尬了。
她一时愣在了原地,想不出是捂着头防止被自己的剑砍到更蠢,还是毅然决然地站着用脑门抗住这一击更蠢。
她没想出来,但是琅轩脸色一变,倏地动了,两指精准地夹住了空中旋转的剑尖,空手白刃,指节修长。
那剑发出“叮”的一声悠长嗡鸣,竟然死死卡在了空中。
另一手,他下意识揽着花兮的腰,往怀里一拽,用力过猛,花兮猝不及防,一头撞上了他能碎大石的胸。
琅轩嗓音有几分不安:“你没伤着自己吧?”
停了须臾,又抱歉道:“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谁能想到呢?
毕竟他只是站着而已啊!
花兮沉默地埋在他的胸里,卑微地挣脱了一下,他搂得太紧,挣脱不开。
花兮委屈地咬着嘴唇:“你笑我吧,别憋坏了。”
琅轩低笑了两声,胸膛微震,他拎着花兮的后颈,把小狐狸似的埋人怀里的委屈坏了的人扒出来仔细看了一番,道:“要不你再砍我一次,这次我保证不挡着了。”
花兮心想她虽然不要脸,但也没不要脸到这种地步,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连你都这样厉害了,萧九辰不知道得厉害成什么样了。”
琅轩淡淡道:“他并不厉害。”
花兮抬头看他:“不厉害?你该不会说,连萧九辰都在你手里过不了三招吧,那样的话,该是他做你的仙官,而不是反过来了。”
琅轩垂眸没有看她,袖中的手指捏得泛白。
他原本清俊漂亮的五官近乎狰狞,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死了,他还活着,你死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什么都没做到。我再没有见过比他更废物、更可恨、更该死的人了。”
那话如刀锋一样尖锐,刺得花兮心里一跳。
她抬头看向琅轩的眼神,他睫毛很密很长,遮得眼睛看不分明,可话里却藏着那么多那么浓的恨意。
悔恨和痛苦像滴下的水,一滴一滴缓慢地砸在心上,在漫长近乎无穷的岁月中,砸出一个永远无法弥合的巨大空洞。
至今滴水声仍响彻那个深不见底的洞,沉重,迟缓,一汪深碧近黑的深潭,发出空洞的回音。而那块滴水石穿的石头,不知多少年前就消失了。
花兮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
琅轩茫然地抬头看着她。
花兮轻飘飘道:“你要是为别的事情恨萧九辰,我倒是无所谓。但如果是因为我的事,那就有所谓了。”
“从前的事,不是他能改变的。隔着一条弱水,谁都过不来,那里站着的恰好是他,仅此而已。”
琅轩低声道:“你不怪他吗?”
花兮:“当然不啊。而且,我的事,我不怪他,谁都没资格怪他。”
她拍拍琅轩的肩膀:“这件事说一次就够了,下次再提,我就要同你生气了。”
琅轩嗯了一声,沉默良久,半晌才道:“花神女。”
“喊我花兮吧。”
“花兮,他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比任何人都要厉害。”
琅轩终于肯看着她的眼睛,他眼皮长而削薄,眼睫总是恹恹地垂着,好像什么都懒得入眼。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感。
而此时,那双黑眸深沉炽热,像火一样燃烧。
他说:“花兮,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能伤害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