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辞挨训了,宁辞很委屈。
少年虽然从小吃苦长大的,跟着师父学习神鬼术诀从不喊累。灵风也偏宠自己这个天赋异禀的关门小徒弟,一改对以往弟子的严厉教导,对宁辞那是从不吝惜夸赞之词,所以宁辞已经很久没有挨过熟人的训了。
张扬在一旁暗中观察,心惊肉跳,生怕他楼哥惹怒了这位来路不明的新同学,也要和他一样在头上悬上一把名为“不知何时会倒霉”的刀。
张扬护哥心切,沉痛道:“你……你吃我的饭吧,我的嘎嘎香。”
宁辞:“……”
楼争渡干饭的动作突然一顿,看看小神棍吃得斯斯文文,几乎没弄乱过的饭菜,再看看张扬那仿佛台风过境后一塌糊涂的狗爬饭,有点微妙的不爽。
汤源被他的视线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圆场道:“你他妈饿了饭不够吃你跟我说呀,你别惦记人家的饭。来来来,别说哥不疼你。”
说罢把自己剩下的另一只大鸡腿塞进了张扬的嘴里。
张扬悲痛地将鸡腿从嘴里拔/出/来,语重心长地说:“楼哥,你不知道,我这是为了你好。”
楼争渡的脸更黑了。
什么意思?为了他好,帮他接手这朵烂桃花?
虽然他是直男没有意见,小变态能没意见吗?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说变就变……不对,刚刚还在打饭的时候,小变态似乎还盯着别的男人在那傻站着出神。
搞不好他真的会欣然接受,可明明在此之前他还对着自己说什么特殊服务,而且态度还那么轻描淡写。说不定……说不定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楼争渡整个人都不好了,果然他对gay的偏见一点也没有偏激!真是轻浮!!
他一点也配不上冰清玉洁的自己!
“你真是太不纯洁了,你、你甚至没有成年!”楼争渡活像个马上要拉宁辞去浸猪笼的封建余孽一般。
宁辞睁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虽然他根本没有听懂,但他决定不反驳。毕竟宁辞不善于社交,从他每每开口都能把人气个绝倒的情况看来,他判定自己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汤源都看不下去了,帮着宁辞说话:“不是,楼哥,张扬这小子胡说八道你骂咱宁校花干啥呀?”
他也不想胳膊肘往外拐的呀,可是宁辞他真的很乖诶!
他怜爱了!
“对,楼哥你别骂他。”张扬哭丧着脸道,陈决一脸“好小子,楼哥的墙角你都敢撬”的表情,好在他马上又接了句:“骂他的话你会倒霉的,就像老秃驴那样。”
楼争渡正欲逼他发“是兄弟就不做姐妹”的誓,猝不及防听见这话愣住了:“……”
众人:这人才是封建欲孽吧.jpg
张扬为自己正名:“正常人谁能跟个打印机成精一样?他画的那个圆,可能比电脑画出来的还标准!”
那是因为宁辞从小学习画符,师父在他的左右手腕上各吊一桶水,日复一日地悬腕而画,才练就的绝稳的一双手。但这种说法肯定不大合适,于是宁辞美化了一番:“因为从小被要求练字,所以手稳程度是训练过的,这不稀奇。”
张扬一噎,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那你说我会不会倒霉啊?”
宁辞其实想让楼争渡把自己的五帝钱还来,那三个五帝钱是与众不同的,是他师父用道法加持过的,卜卦很准。如果能用它来当场起一卦六爻,那效果必定是最好的。但他刚刚才否决了玄学的说法,现在再这样做就洗不清了,于是只好从面相浅看一下。
张扬天庭饱满,是与楼争渡如出一辙的恪守男德、前途广阔,生的是北斗眉,主福寿,再加上为人正气,阳气充足,近期应当不可能会发生倒霉的事情。
“不会的。”
张扬心里的大石头顿时卸下了,太好了!他又可以看他爱看的小说了!
虽然说来羞耻,但张扬确实是一个一天不看红眼文学就会半夜在被窝里眼红红的男人!
宁辞最终只吃了不到半盘的饭菜,剩下的都倒掉了。虽然他也不想浪费粮食,但他感觉自己身上积攒的阳气又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再吃下去恐怕会影响身体。
小道士恹恹地去倒饭的时候还收获了恶霸的一句小猫胃,一下子更蔫了。下午一放学他就去超市置办了点生活用品,准备洗个热乎乎的热水澡早点入睡。
他好不容易回温的手脚又开始变冷了,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宁辞要赶紧做好入夜的准备。
一中的住宿条件也很好,独浴独卫空调风扇,一应俱全。有双人间也有四人间,大部分都是四人间。能住二人间的要么是楼争渡这种给学校实验楼做出不少贡献的学生,要么就是宁辞这种校长亲自交代办事处要好好安排的学生。
跟宁辞一个宿舍的男生家离学校很近,办的是走读,所以偌大的宿舍就只有宁辞一人。
在阴盛阳衰的体质虚弱时期,宁辞是可直接肉眼见鬼的。
他想过学生宿舍应该会是鬼魂聚集重灾区,但没想到这多的实在有点过分了。即使宁辞一路上都紧紧攥着左手腕上师父送的火狐珠串,但还是挨蹭到了不少阴气。
一到宿舍,宁辞的脸色已经煞白了。肃清了宿舍内的鬼魂,宁辞在屋内四角各镇上辟邪敕令,才去浴室洗了澡。
天完全黑了,宁辞洗完澡出来已经八点了。
突然,走廊外面传来一声嘹亮的大嗓门:“兄弟们,肘!今天我们必须把场子抢回来!”
有人附和道:“肘!昨天那帮死老娘儿们抢了两个场,一个场居然都不够她们跳的!岂有此理!”
“让她们见识一下啥叫这就是街舞!老王就是因为跳得好,才谈到对象的。现在他不在,咱们的机会来了!”
“咦,老王为啥不在?”
“他天天秀恩爱遭报应了,不知道跑哪儿幽会遇上了活阎王,屁股让人烧掉了半块儿。”
本来听到“死老娘们儿”就蹙起眉头,走到了门边正准备开门的宁辞:“……”
门外成群结队的竟是一群单身鬼,这谁能想到。
他站到窗边往外看,操场那边确实站满了准备进行劲歌热舞的女鬼姐姐们。
宁辞:“……”
原来陈决说的一中怪谈之一入夜后操场影影绰绰的鬼影就是这帮积极组织夜生活的鬼们。
聚集在一起的鬼数量太多,操场现在鬼气冲天的,一些体质偏阴,或者吃多了三楼饭菜的人确实有可能会看到灰蒙蒙的影子。
批了一件外套,宁辞的手还是暖不起来。
委屈了.jpg
明明今天已经蹭够了阳气的,就因为吃了半盘含着阴气的饭,一朝回到解放前。
楼道里的鬼已经走光了,宁辞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上午买的椰奶,敲响了隔壁宿舍的门。
楼争渡倚在窗台边,猩红的火光在他两指间亮了一瞬,烟雾缓缓模糊了他的视线。想起今天陈决说的一中怪谈,下意识往操场的方向看去,大道光明,哪儿有一点鬼影?
想起上午张扬那个莫名敬畏的眼神、汤源还三番四次护着小神棍,楼争渡嘴角勾起一个很浅淡的笑意。少年白日脸上的戾气褪去几分,棱角都变成温柔了些。
这小神棍还挺会笼络人心的,是个当成功学大师的好苗子。不过以小神棍那总是一脸呆逼的小样子,楼争渡也想象不出来他做慷慨激昂的演说是什么模样。
想着想着楼争渡就乐了起来。
反正他是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与其让他相信玄学,还是诡计多端的小神棍为了靠近他而耍的小心机这个说法更靠谱。
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一个略显软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好,我是宁辞,我可以进来吗?”
倒不是他茶言茶语,他现在实在有点阳气告罄了,只不过落在楼争渡的耳朵里就是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