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会儿,她们看见小喇叭原地停了几分钟,然后开始折返。
跟魏芣一起去的人不少,大概是他们说动了魏芣。
可这个时候,槐岳的斧头还在固执地向前方移动。
“槐岳快到小峡谷了。”钱溢盯了一个多小时的地图,眼睛都盯红了。
她们方才眺望远方,看见了一个小得接近于迷你的峡谷,峡谷蜿蜒曲折,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最终长成大山脉。钱溢说的“小峡谷”就是它。
秋明心中估摸了一下距离,忽然冷笑一声,头一仰,绝望地躺在了地上:“回不来了,没救了,负七吧。”
“乐观点,往好处想,说不定他们今晚不祭祀呢。”钱溢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算不算是安慰。
三点半左右,踩着晚霞的余晖,魏芣一行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部落驻地。
秋明站在外头望向天边,隐隐感觉,今天的日落时刻好像比昨天更早了一点点。没有来得及细想,钱溢把她叫进了帐篷。
魏芣脸色奇差,手边放着中午没有吃完的剑齿虎腿,全然没有胃口。
“什么情况?”秋明问。
魏芣抬起眼皮看了看她,深深叹气:“这么说吧,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她俩任何一个人的尸体。”
“那她们就很有可能还在一起咯?”钱溢打开地图手册,槐岳的小斧头停在了小峡谷口头,已经很久没有移动了,“这会是那个部落的驻地吗?”
魏芣:“也不排除她们被抛尸荒野的可能。”
秋明:“……别这样,说点儿吉利的。”
钱溢无语地看着秋明:“你还说呢,刚才是不是你说的负七?”
“负七只能就槐岳,芦琳怎么办呢?”魏芣情绪糟糕,“你们是没看见现场的惨状,十几公分厚的冰面,四分五裂,中间一个大窟窿,旁边的尸体有人也有野兽。河对岸,雪地里野兽走过的地方都染了血,我们走了快一公里血迹才开始减淡……”
她几乎快要哭出来,秋明和钱溢抚着她的背,七嘴八舌说着好话安慰她。
*
远处,风雪越来越大,槐岳站在小峡谷里,两边的陡壁都是挡风的屏障,可是风依然不小。
她已经快被冻成冰雕了,每动一下,都好像能听见骨头和肌肉“咔咔”作响。
她的路线也已经偏离猛兽的脚印很远了,两条腿的终究还是追不上四条腿的,夕阳变成橘红色的时候,前面的脚印还是连绵不断、看不见尽头。
走到这个峡谷里来,只是因为她看见这边有好些枯树。
可是天黑得太快了,她才刚到峡谷口头,天边竟然连最后一丝光亮也没有了。
世界黑漆漆的,她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一个不透光的封闭盒子里,伸出手摸摸索索,四周皆是空空如也。
她把僵硬的手指头含在嘴巴里,等到有点知觉了再拿出来,颤颤巍巍点亮打火机。
小小的火焰在这里最多坚持几秒就会被风吹灭,她只能不停地打亮。
终于,龟速前进了几十米,她的脑袋“哐”地撞上了某种粗糙质感的坚硬物体。
打亮火机——嚯,好大一棵树!
如同久旱逢甘霖,槐岳大为兴奋,登时力气都回笼了些,蹲下身子,一手点火,一手给小火苗挡住风雪。
火机明明灭灭,一分钟后,槐岳成功点燃了枯木桩,火光以一种并不是很快的速度开始蔓延,直至最后窜天而起。
大火熊熊燃烧,槐岳站在燃烧的大树边上,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
试问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谁能有她这样的享受?
这一刻工夫,她顿生出来一种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错觉。
风吹得厉害,她可以通过火焰偏倒的方向判断风向。
待到僵硬的身子骨总算是化了冻,她才开始活动腿脚,观察起这里的情况。
这棵树比两边的峡谷屏障都要高一些,火光把方圆几十米都照得亮亮堂堂。
槐岳果断选择了逆风的一侧峭壁,想着或许能在上面打个洞出来,能供她躲一晚上。
可是她竟然像是突然转了运似的,一眼便扫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
洞应该是自然形成的,距离地面大约一米高,口有点小,里面倒还算宽敞,就是上下左右都坑坑洼洼的,躺在里面大约不会太舒服。
当然,这种时候槐岳也不会在乎舒不舒服了。
她眼睛发亮,来了力气,几下砍断一颗小树,然后快速分解成可以塞进洞穴的小段,而后又转了好些圈,才找到一块足够高大的石块,费了吃奶的力气,滚到洞口。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槐岳实在是为今晚的好运沾沾自喜。
在洞里点燃一个小火堆,再把洞口堵住,这一方小天地里,竟然出奇的暖和。刚才剧烈运动除了一身汗,槐岳这会儿放松下来,感觉脑袋有些晕乎,再也支撑不住,席地睡着了。
这一晚,峡谷内的火光冲天,持续了十几个小时。
几十公里外的半山腰上,芦琳和河面上出现的第一波人一起,被绑得严严实实,丢在一间不大的帐篷里。
看守他们的守卫正打着盹儿,忽然听到外面有叫喊,好奇之下,他将帐篷打开一条缝,只见族长举着火把,带领他的族人们面朝峡谷跪拜在地。
槐岳睡得迷糊,并不知道自己创造了“神迹”。她一觉醒来,火堆已经只剩一点儿微小的火星子了,身上的衣服干得很彻底。
她昨晚大概是发烧了,一整晚混混沌沌、半梦半醒,好在出了一身汗,这会儿烧也退得七七八八,只是稍微还有些累。
她拨弄了一下火堆,添了把柴,火又烧起来,最后偷了会儿小懒、眯了一刻钟,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个温暖的小窝。
一打开洞口的石头,眼前的景吓了她一跳。
峡谷内一片狼藉,树木全被烧成了黑炭,七零八落地倒在雪地上,一眼望过去,竟然是黑多白少。
要是搁在华国,她这一把火,肯定是要被抓去坐牢的吧?
槐岳摸摸鼻子,遵纪守法了二十多年的心里有点发虚。
默默对这些黑炭道了声歉,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峡谷,迎着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见一晚的风雪让地上的积雪又厚了好多。
她准备继续追踪绑走的芦琳的混蛋们,脚刚迈出去一步,却忽然顿住。
不对呀,昨天的猛兽脚印呢?
她望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平整干净的新雪,脑袋里好像传来“轰隆”一声,整个人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