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并不会刻意培养音乐鉴赏的能力,可他们还是对会乐器的人抱有百分之八十的欣赏和羡慕态度,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满满的全是嫉妒。
时沐一直都是招人嫉妒的那一个,这一特征在高中时期尤为明显。
学校的体艺楼有一架立式钢琴,放在那里当了好多年摆设,校长倒是没规定学生不能弹奏,只是大多数人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就算琴技过得去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
可时沐不一样。
她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不如说很享受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于是她几乎每天下午都去那里弹琴,时间久了,几乎全校都知道高一有个叫时沐的女生,而且琴弹得特别好听。
有人喜欢她,也就自然有人讨厌她,矛盾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累积的。
没过多久,同学间开始传时沐性格不好,孤僻又怪异。可是作为瓜主的时沐从来不会正面解释,渐渐的,大家信以为真,开始孤立她。
又因为她每天去体艺楼弹琴的行为,不少人说她是为了博人眼球,在背后暗戳戳骂她爱显摆:“不就是会弹个钢琴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就是就是,让我学几年,我也能弹,说不定还弹得比她好呢。”
青春期是一个极其容易冲动的年纪,恶意一旦被激发,就会毫不意外地投映在行为上。
十一月的时候,天气转凉,不少学生换上了秋装。说是秋装,其实只是一件单薄的外套,穿在半袖外面遮风。
时沐和往常一样去体艺楼弹琴,可人刚走到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帮人挡住了去路,二话不说把她拽到了楼后面。
时沐知道,那里没有监控。
“你挺狂的啊,都跟你说了以后不许再来弹琴了,不把我们放眼里是吧?”为首的头头是个男生,时沐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也不记得曾经惹过他。
“钢琴是公共财产,学校没说不让碰,我就有权力弹。”
“嘁,”男生撇撇嘴,“还挺能说。”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等下还有晚自习。”时沐说完,后退两步,却猝不及防撞到了身后抵上来的人。
她心下一沉,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受到水从她头顶“哗”的一声浇下来。
顿时,嬉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时沐抬手抹去眼前的水迹,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又迎面被泼了一大盆水,这次浑身都湿透了,水滴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往下落。
十一月正是清远市比较湿冷的月份,空气中不时又夹杂着潮气的冷风吹过,浑身湿透的时沐感受到了钻心的凉意,打了个哆嗦。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倒也不恼火,不卑不吭地跟他对视。
比起冲上去跟他打一架,她更想弄清楚自己到底哪儿惹着他了。毕竟这件事现在是她吃亏,要是动手,自己反倒会因为在校内打架受到牵连。
这个她还是拎得清的。
“看什么?给你长个记性,以后你再敢碰钢琴,小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男生忍受不了她怪异的眼神,暗骂了句“有毛病”,跟同伴勾肩搭背地走远了,嘲笑声直到他们走远才消失不见。
时沐没说什么,把浸了水后已经变得冰冷的外套脱下来,只剩件湿哒哒的半袖。两栋楼之间有穿堂风,阵阵凉意吹得她鸡皮疙瘩直冒,缩了缩脖子。
正当她想拧干衣服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不知道脑袋上被罩了个什么东西。
时沐发誓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她害怕被人装在麻袋里拳打脚踢一顿,手忙脚乱地把头上的东西扯下来,才发现是一件校服外套。
衣服洗的很干净,上面还残留着丁香花的味道,不难猜出衣服的主人是位女生。
摸上去还有余温,应该是刚刚脱下来的。
时沐瞅着手上的校服外套,又抬头望天,不明白这从天而降的衣服又是什么意思。
正在她满脸疑惑的时候,从衣服里掉出一张小纸条。
她弯腰捡起来,看到上面写着:衣服借你穿,别感冒了。
字体娟秀,都说见字如面,时沐瞬间就把她归为了人美心善的那一类。
学校对仪容仪表查得严,要是被抓到没穿校服,是要被拎到德育处批评教育的。很显然,时沐不能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去上课,但单穿一件半袖又很冷,她扛不住。
她看着手里的衣服,犹豫几秒钟,还是套上了。
直到后来时沐都没搞懂那天被泼的水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和她有过节的人,而她不记得了,又或许是有人看不惯她。太多的或许,时沐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
总之那次事件之后,学校将钢琴从体艺楼拉走了,时沐也再没有机会碰那架钢琴。
至于那件校服,时沐没能找到它的主人,似乎和当年泼她水的原因一起,成为了难以破解的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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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颠簸,睡梦中的人的脖子渐渐扭成了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时沐喘不上气,在路过减速带的时候,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呼吸总算顺畅起来。
她扭头朝旁边看去,桑柠月已经不在车上了。
而自己身上居然盖着她的衣服,而且看样子是因为自己的手抓住了桑柠月的衣服,她才不情愿脱给自己的。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肥鱼,她人呢?”大概是刚刚梦到了高中时候的事,时沐对费玉琛的称呼也变成了从前的样式。
费玉琛听到这个外号,“啧”了声:“她先回家了,让我带你来医院。我说您老人家还真是神力通天,刚到地方就醒了。”
“本能吧,我怕我再不醒你把我卖了。”时沐开了车门下去,顺手把桑柠月的衣服也拿了下去。
她把衣服给了自己,那她穿什么?
时沐不免想起前些天桑柠月被寒风摧残的样子,她是真傻假傻,不知道这样容易感冒吗?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看费玉琛也跟着下来,问她:“你送她到哪儿?她穿什么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