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九泓拳砸掌心:“就是她!咱们得把她找出来!”
朝慕云唇角微勾:“你可以找找看。”
“你这表情……我想岔了?还有有别的事要使唤我?”
“还有薛谈丢的东西,稍稍有点怪,你去……”朝慕云想了想,又摇了头,“算了,事太多,怕你办不完,此事我感觉稍微有些深,你可顺便看看,干不干得了都没关系。”
“嘿,你个病秧子,小看谁呢——”
厚九泓话没说完,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朝慕云跟着顿住,明显也听到了。
二人直接起身,走出了院子。
这个声音说是尖叫,其实并不尖锐,有些闷,像是压抑的捂着嘴,但又控制不住,距离并不是很远,二人绕过两个院子,就找到了源头,引过来的人也并不多,只有招提寺武僧嘉善。
厚九泓看着房间里的人:“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身量瘦小,看上去十二三岁,穿着灰扑扑的裙子,窝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蹲着,头脸埋在胳膊里,看不清脸,肘弯衣袖被泪水浸湿,不敢看来人,也不敢动,整个人紧紧靠着墙,颤抖不止。
厚九泓皱眉转向嘉善:“她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阿弥陀佛,”嘉善双手合十,“还请施主不要靠近,这小姑娘叫拾芽芽,原本是个流浪乞儿,被人欺负逃来了寺庙,时常浑浑沌沌犯病,师父们见她可怜,便没赶她走,因她手艺尚可,便允她帮忙待些女客,只要发病时不在人前,吓着香客就行。”
“手艺好……”厚九泓立刻想到,“是给黄氏母女做饭的那个?”
嘉善道:“死者母女二人伙食,确是经她手,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能说话,她一发病,就会如此,外人不理会,不靠近,她自己缓一缓,一两天就能好,若是有人靠近,她便会大叫不止,极为惊恐,甚至会晕厥不醒。”
朝慕云看着小姑娘,感觉有点像创伤后应激症:“是不是不能碰触她,否则不是伤到别人,就是把自己弄伤?”
嘉善意外:“朝公子见过此类病症?她犯病时认不得人,若有人碰触,抵抗极为激烈,的确容易伤人伤己,只能等她自己好起来。”
朝慕云:“她时常犯病?”
“也不算?她到这里八个月,算上这回,一共五次。”嘉善略叹气,“因死者饭食经她手,她也是本案嫌疑人,官差了解情况后,就一直在找她,怎么也找不到,现在找到了……”
也没办法问话。
“此事与二位无关,尽可回去便是。”
厚九泓:“那就叫她这么呆着?”
嘉善双手合十:“招提寺十余年来,从未发生过命案,武僧防卫一直没出过纰漏,各处路口都有人把守,今又有官差,寺里人必安全无疑,她这病症,也只能她自己清醒过来,他人无法照顾相帮。”
厚九泓不知怎的,下意识看向朝慕云,好像在说,你也没办法?
朝慕云修心理学,医治方案肯定有,比如和对方建立信任,帮助对方面对恐惧,认知重建,脱敏治疗,药物干预……但现在都不行,得等小姑娘过了这个劲。
“你试着说几声,提醒她放轻松,深呼吸试试。”
朝慕云本想自己来,奈何浑身没力气,只能使唤厚九泓:“别靠近,温柔些,别吓坏了人。”
厚九泓只得照做。
朝慕云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听清楚外界的声音,厚九泓重复数次后,她攥拳的手松了一些,虽不太明显,但小姑娘好像在有意识的控制呼吸,试图均匀平静。
坚强的小姑娘,她也不想被情绪困住,在想办法自救。
朝慕云问:“她喜欢什么?”
嘉善摇头:“贫僧平日与她无有接触,不知。”
“那平时喜欢做什么?”
“贫僧亦不知。”
“她的房间在哪?”
嘉善指了个方向:“就在那里,不远。”
朝慕云去了小姑娘的屋子。
房间不大,干净整洁,用一个字形容就是有点空,基本没有主人特质,比如黄氏房间,有很多深色布置,以及排列规规矩矩的衣服,比如冷春娇房间,几乎处处是春草色,绣样衣服放的随性,母女只是留宿一两夜,就有了这么多痕迹,拾芽芽在寺里住了半年多,房间却几乎没有和性格体现,就好像这里完全不属于她,她随时都可能会走,或者,她不敢放太多东西。
除了角落里……
朝慕云想了想,道:“去寻些胡萝卜来吧。”
厚九泓没反应过来:“胡萝卜?”
朝慕云已经转身往外走:“再将厨房的刀拿过来,选窄钝者。”
厚九泓不知道病秧子看出了什么,但这事很有意思,他很想知道小姑娘看到刀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吓坏了?病秧子心可太脏了,人小姑娘正在犯病啊,还给人递刀!
但很奇怪,他真的把这两样给找来了,隔远些,扔到小姑娘面前时,小姑娘盯了胡萝卜好一会儿,真就拿起来,紧紧攥在手里,又愣了一会儿,竟然抓起了略钝窄刀,慢慢给胡萝卜削皮,在上面雕起了花!
朝慕云缓缓呼吸:“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说话了。”
厚九泓眼睁睁看着小姑娘雕花越来越认真,越来越心无旁骛,仿佛天地广阔,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只有手里的刀和胡萝卜,慢慢的,她身体也开始放松,不再紧绷,直到最后,她转头,看了过来。
圆圆脸,杏仁眼,眼睫湿湿的,满脸稚气,眼睛里像有一片湖水,干净又乖巧。
“你看!她看你了!”
厚九泓伸手拽朝慕云,朝慕云一声不吭,身体直挺挺摔倒——
他又晕了!
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