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是清清白白的一颗玉米呢!
沈宜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他真的好饿啊,空空的胃囊灼烧着他的理智。其实早上刚出笼的时候婆婆就喂过他们一次,只是......那奇形怪状,不知粘着什么黑灰色脏东西的鸡槽实在让他望而却步。
尤其是堆积在里面的鸡食,黏糊糊的米糠混合着看不出模样的东西搅拌在一起,实在让他没有勇气凑上去啄一口。
当然,他也根本挤不进去,那些鸡崽子鸭崽子们往日里看着娇娇小小的,十分可口。怎么这会儿就跟那野猪似的一个劲儿往食槽里拱。
不管了!在这样下去他还没变成桌上的一道菜就要先饿死了。
沈宜猛地抖开翅膀,如大鹏展翅一般跃下石块,伸着长长的脖子就要将那颗美丽可人的玉米叼进嘴里。突然横空里飞来一扇翅膀,将沈宜娇小的脑瓜子抽歪在一旁。下一刻,那颗金黄酥脆的玉米粒就消失了踪影。
一只羽毛顺滑,身形比他壮实,鸡冠子比他红艳的公鸡仰着脖子,一对豆豆眼挑衅般地瞪视着沈宜。
沈宜:......
好嘛,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如今是穿越的弱鸡不如狗,连一只鸡崽子都要跟他抢食?
沈宜黑溜溜的眼珠子一瞪,一个大鹏展翅飞跃而起,猛地飞扑到公鸡的背上,一张利喙狠狠咬在公鸡的后颈处,爪子更是死死抠住公鸡的披羽。顿时疼得那公鸡咕咕直叫。
那公鸡大概也是想不到沈宜竟然突然发难,他尖叫着满地乱窜,翅膀大开,扇得满地尘屑飞舞。一时之间,地上正在吃食的公鸡母鸡们纷纷退避,将场地让给了这两只“争强斗胜”的公鸡。
沈宜胃囊空空,羽毛凌乱,早已经饿的眼冒金星。但他嘴巴却不松口,只凭着一股狠劲将自己牢牢挂在公鸡的背上。那公鸡被他啄得哀嚎不止,鸡毛乱飞。那惨样连于婆婆都看不下去了,匆忙跑过来将两只“难舍难分”的公鸡给分开。
沈宜见好就收,他甩甩头,将嘴边大簇的鸡毛撇开,十分孤傲地踮着脚尖跃上石块,重新将高地占据,一双黑豆眼冷冷地瞥着那形容惨状的公鸡。
那公鸡耷拉着翅膀,毛发凌乱,眼神迷离,好不凄惨。他察觉到沈宜的目光,吓得脖子一缩,咕咕低叫了几声,摇摇晃晃地跑到角落,开始梳理快秃了的羽毛。
沈宜淡淡地收回眼神,利喙处还沾着可疑的血迹。哼!敢跟他抢吃的?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一只秃毛鸡,也敢来挑衅他,赶明儿一定将它烫毛下锅了,做成烧鸡公。
战场硝烟已散,鸡群们试探着又重新围拢过来,咕咕叫着寻找着散落在地面上的玉米粒,只是大家有意无意地,都避开了沈宜占据的那块石头。
沈宜动了动爪子,蹲坐了下去。一身厚实的羽毛贴在石块上。
不远处,一个人影晃悠悠往院子走了过来。
沈宜瞥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刚才一番打斗,力气消耗了大半,又累又饿,他实在不想动弹了。满地的玉米粒经过刚才的打斗早已经不是之前清清白白的样子了,沈宜根本下不了嘴。
来人正是这座屋子的另一个老人周道文。一大早沈宜就见他拎着锄头出门去了,这会都中午了才回来。
周道文长得可比于婆婆壮实多了,比沈宜记忆中见过的大部分老人都要高大许多。尤其是在现在变成一只鸡的沈宜眼中,简直像一只熊一般厚实。
但他再怎么壮实,也毕竟是一个老人了,背微微佝偻着。两眼浑浊,皮肤黑黄。花白的短发贴着头皮,嘴巴一圈的胡茬也是黑黑白白的交杂着。
他将抗在肩上的锄头放在廊檐下贴着墙根立起,随后直接坐在了廊檐下的小凳子上,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鞋底上是厚厚的泥土,他将鞋子拎起来往台阶上狠狠拍了拍,泥土窸窸窣窣落在地面。
周道文将泥土清理得差不多了,就将鞋子放在台阶上晾晒,一双黑峻峻布满裂纹的粗脚套进一旁的凉拖鞋里。
他从洗的灰白的卦衫兜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截黄黄白白的半截香烟。烟头黑漆漆的,一看就是之前没抽完,掐灭了火星子后舍不得扔掉又重新放回烟盒的。
他熟练地含进嘴里,骨结突出的黑黄手指掏出一盒柴火划燃,将黑色烟头重新点燃。成圈的烟雾从嘴里鼻腔徐徐喷出。
周道文眯了眯眼,舒服得往后靠去,倚在了红砖墙上。
他喷着烟雾,扫视了一圈院坝,说:“院子里怎么这么多鸡毛,公鸡又打架了?”
他的嗓音粗涩低沉,沈宜半睁开眼瞥了他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于婆婆恰好拿着高粱絮绑成的扫帚过来,闻言回道:“可不就是嘛,公鸡就是爱打架,一会看不到就打成一团了,鸡毛到处飞。后山那块地挖完没有?”
周道文盯着角落里那只战败的公鸡看了一会说,“下午就该挖完了。明天咱就去把油菜种上,再晚就错过时节了。”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火星子已经燃到烟嘴处了。他这才不舍地扔在了地上,用鞋子碾灭。
“它被哪只鸡打成那样了?怎么搞得这么惨,毛都快掉光了。”
那被沈宜打得凄凄惨惨的公鸡蹲坐在角落里自闭,头埋在翅膀下面,露出支离破碎的后颈羽毛。贴着后颈皮的雪白绒毛上沾着鲜红的血渍,可见沈宜是下了狠嘴的。
于婆婆将地上的鸡毛扫到一堆,闻言嘴巴往沈宜身上努了努,“就它。”
“嚯,看不出来啊......”周道文眼神投向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沈宜,瞧他十分淡定地蹲坐在石块上,颇有些震惊,“我就说它没问题,你偏操心得很,非去公社买劳什子药。你瞧瞧它现在这样,哪像是生病的样子,今早上还打鸣了呢。”
于婆婆将鸡毛铲到角落,侧头又打量了一眼沈宜,“前几天他不是焉得很么,我也是担心。也亏得他自己恢复了。不然依着前几日的光景,我还真怕他就活不成了。”
农村里老人家都节省得很,不到必要时刻都是舍不得花上一分钱的。自家养的鸡鸭也都精心伺候着,一旦鸡鸭生病了,都格外操心。这要是哪只中途病死了,那更是心疼得很。
“他一上午都没吃东西,刚才我撒的玉米也不吃。要不是才打了一架,那凶狠的劲儿,我还真担心他还病着呢。”
周道文一愣,“一上午都没吃东西了?”
他疑惑地打量着沈宜,见他蹲坐在那里,两眼闭着一动不动,实在想象不出于婆婆描述的凶狠劲儿,反而有种病恹恹的趋势了。
沈宜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个老人叽叽咕咕地说着话,一点儿也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要不,你那药给他喂点?反正买都买了也不能浪费。”
沈宜鸡冠子一抖,什么药?他好端端的,才不要吃给禽畜吃的药!
他当即竖起脖颈,小脑瓜子转向周道文,豆豆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周道文:......
奇了怪了,他怎么觉得这鸡在瞪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