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般的凉意滋润经脉之际,苏牧云仿佛置身一派暖阳普照的温柔草地。模糊的意识中,他感觉到这阵治愈来自一只覆上他额头的手,看见一个逆光的、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是谁?还能是谁?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火苗中的神魂,下意识就抬起平躺的身子,想看清。
为什么想看清?因为诸如此类的“神秘大能”都高深莫测,这火焰中的神魂却……生动得惊人。
他明明和她没相处多久,她明明只是一簇小火苗,连正常的手脚都没有。可她的鲜活分明无形中跃动于他黑白二色的冷淡山水画里,灵秀得使山水荡漾成景。
他好奇这样的人究竟是何模样,可他不仅看不清她,还听见女子笑得宛若银铃。
“爆个体就这般要死要活,连功法都运转不了还得让我出手,到底是个小兔崽子嘛!”
“……”
苏牧云是个天才,天才往往有超于常人的自尊心。然他身后并无支撑,唯他自己。因此,比起明目张胆的争强好胜,他更习惯于不动声色但笑不语。
可现在他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好胜心,这股好胜心和着那额上清亮给他带来的几分气力,令他硬生生从鲜血大滩的木板床上坐了起来。
“我自己能行。”
他说出这几个字时强咽了喉中翻涌的甜腥,可以说是十分不易。
模糊的意识被强行扯回,他再看不见那面容不明、却让他想要看清的女子身影。
视线中夜色浓重,漆黑的小火苗里投出一道视线。苏牧云有生以来第一次等着别人的反应,她的功法他只一遍便学会了,这表现应当可圈可点吧?
然而,火焰中的那道视线竟仅在他身上轻飘飘一掠。
“噢,自己能行啊,早说嘛,差点耽误我看月色的时间。”
那整个火苗居然就这么头也不回、轻松愉悦地飘走了!她的语气甚至分外嫌弃!
苏牧云的心情一时难以言表,而储物袋中的冰心剑已和他神魂相通,在感应到他的心绪后发出幸灾乐祸的笑。
“哈哈!卑微仔!”
待到洛姝又完成了一遍探风飘回来瞧瞧苏牧云死没死,她先听见稚嫩的童音在房里哇哇大哭。
“我不说了!我下次一个字也不说了!你都拿我垫了一晚上桌脚了,我真的要脏了啊!剑修都是最爱剑的,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洛姝是有些诧异的,毕竟苏牧云这小子谨慎极了,自雾山后便从没取出冰心剑用过,昨夜这第一次取用,怎的是拿冰心剑垫了桌脚?
不过这点小事也不值得她多思量,她更在意楚雪。
昨夜,她眼睁睁看着楚雪乘着雪绫离开了藏剑宗,不知去了哪里,而那会儿灵药堂堂主刚好屁颠屁颠地送养颜丹过来,另一个“楚雪”便从洞府中走出。
这另一个“楚雪”气息、神情和真.楚雪一模一样,灵药堂堂主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洛姝想起自己刚在魔修界闯出些名气时曾受邀参加一个劳什子集会,会上地头蛇们互相试探释放王霸之气,兼有一个披着斗篷的魔修领着几个神情呆滞的“人”向她走来。
“我这里有一张秘宝图,不知摄魂妖女有没有兴趣?”
对方的脸埋在斗篷里,从中投出的视线令她莫名不适,何况她本就不想掺和这些,于是拒绝。
这魔修走后,一个对她分外殷勤的年轻男魔修冲她笑嘻嘻道。
“不同意为好,那秘宝图也不知是真是假,两百年前就拿出来四处唬人,招兵买马的。更别提魔偶老祖这家伙额外阴险,和他合作的人,一不留神就被他做成了魔偶。”
魔偶就是傀儡,只听从主令。然魔偶老祖那“傀儡秘术”最厉害之处在于,他能制作出与自身几乎无二的分、身,叫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而灵药堂堂主不仅是一号舔狗,修为亦是元婴期,竟都被他面前的“楚雪”蒙在鼓里……
魔偶老祖和楚雪有关系?
想到楚雪身上溢出的魔气,洛姝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揪着了一丝眉目。
可苏牧云如今的修为只有金丹期,她若让这小子追上去调查,万一他被楚雪及其背后的势力整死了怎么办?她现在可不敢冒险让他随便死。
她自己倒是可以飘来飘去,但活动范围仅以苏牧云为圆心,假使楚雪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一回来就直接嫁去问剑宗了,她的调查便只能止步于此。
“唉。”
洛姝越想越难受,视线忍不住就嫌弃地瞥向苏牧云,以致于察觉到这赤、裸、裸视线的苏牧云脑子里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一种念头。
“我难道真的有这么不堪入目吗?”
他心中五味杂陈,拳头攥得紧了又紧,然后便开始闷头练剑。道道凛冽剑气近乎掀了整个灵质空间的草地,空间自愈都跟不上他的破坏力。
洛姝这些时日则十分清闲,因为楚雪真就没再回来,于是她便四处搞事情,譬如凭着自己这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火苗身体,令藏剑宗一时人心惶惶。
“听说了吗?洛掌门养的珍贵幽蓝草一夜之间全死了!藏剑宗资源库被洗劫一空!洛掌门这会儿大发雷霆,所有藏剑宗弟子都得挨个去刑堂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