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不仅仅可以用来形容登科之文士,也可以匹配得胜归来的将士。春末夏初的时节,燕公主的行踪传遍长安城:徐云起的队列距离长安只有百余里地。
慕容妍和慕容缦两姐妹坐在雕花镶金的马车里,由徐云起护送来长安。二人的命运便如同她们的名字一般漂若浮萍: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按照惯例,长安百里之内不许外族肆意进入,燕地派来的人与公主拜别。
主管涉外的张典客接到消息,早早地就携其部署等在长安城门口迎接。秦朝以三与九为尊。后宫设三夫人九嫔,前朝设三公与九卿。典客就是九卿之一,负责掌管外交与外族事宜。公主进城之后将会由典客与徐云起一起护送进宫。
只是这城外的百余里地,却是出了岔子。燕人前脚刚走,慕容妍后脚就因“长途奔波”“病倒了”。徐云起以公主受不得颠簸为由,就近找了一间酒楼,安排公主歇上一晚。
长安城内百姓们早就听闻燕公主艳名,陪着张典客从早等到正午。鞋面上清早出门沾到的露水都干得透透的,才等来一个传话小兵:公主病重,受不得奔波,待明日好转再行进。
民众们失望而归,有一马车却是逆流而行要出城。守城的小兵例行盘问,车内伸出一节藕白的女子臂膀,掌心之中赫然一枚凤形令牌。小兵倏然退开,躬身放行。等马车走远了,他猛地跳起来抱住边上同僚的肩膀,兴奋一蹦:“猜刚刚马车里是谁?”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他冲同僚们比划凤令的形状,“这么大一颗,纯金的凤令,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能见到皇后殿下的凤令!”
守兵三两成团犹如瓜田里的猹:皇后殿下遣人出宫做什么……不会是要对两位公主动手吧……有一说一我希望殿下能等到进宫后再动手,我还想见见这艳名远播的慕容妍长成什么模样……
元钦可不知守兵们将他揣测得如此心狠手辣。马车里的也不仅仅是他身边的宫女甘棠,他自个儿也在马车里边。上回去找蒲衣觉求情,得了个不清不楚的回应。后头他再去追问如何处理燕公主,皇帝却是见都不见他了。
不管以后是冷落之还是宠爱之,总归燕公主进宫是板上钉钉的事。历史重蹈覆辙,徐云起还是会在长安城外刺杀慕容妍。
前来长安的路上,公主们有燕人陪着;进长安之后,典客作为秦国代表,一路随行护送。想要杀掉慕容妍不仅多了一重困难,还容易挑起秦人和燕人的对立。徐云起想要动手,最好的时机便是在进长安之前。
前世他也是这么让慕容妍以“病重”为由在长安城外百里处歇息,夜里遣了亲信去暗杀慕容妍。不料白日拜别的燕人不过假意离开,半夜杀回抓了徐云起一个正着,徐云起投鼠忌器没再动手。暗杀不成,反倒被慕容妍一状告到殿前,定了他一个忤逆君上之罪。
元钦找到徐云起他们歇息的酒楼时,日头已经落了。略显荒凉的官道之上,只零星散落一家酒楼几个茶馆,供行脚商人休息。如今酒楼已经被徐云起包下,以酒楼为中心散落着百多个高大的营帐。远远一看,一派的边疆战士的整肃之气。
元钦欲下车,甘棠替他整衣襟,正冠,担忧不已:“殿下有什么话要说与徐将军,让奴婢替您去转达吧。殿下虽做男子打扮,终究是女儿身,徐将军身边都是兵鲁子,要是有什么事……”
元钦跳下马车,原地男装转了一圈:“我这副打扮,你看得出我是女子?”他大婚时年十六,两年多来抽条似的长,本就不若娇小的身子如今长得挺拔周正。穿上男装,完全是一个翩翩青年的模样。
甘棠一瘪嘴,心塞地瞄过皇后平实的胸膛,欲哭无泪: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女子。
元钦带她出来不过是路上方便掩人耳目,到了地方可真不敢带上她。他一个假女人,糙实。人家甘棠可是货真价实娇滴滴小姑娘。嘱咐她跟紧了车夫在原地等,便带着凤令,走到酒楼门口。
他向守卫假称是皇后内官,奉令来找徐将军。守卫不敢拦,先安排他进间空置的客房等,另有小兵去唤徐云起来。
元钦坐下,饮了杯茶,又吃了点茶点。等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也没有人过来。他起身看天色渐暗,又耐着性子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拍案而起:酒楼再怎么大,一刻多钟的时间徐云起爬也能爬到这儿来见他了。
若是不来,还能有什么事耽搁?他今晚统共干了一件大事:诛杀慕容妍。
还未遂。
他在这边坐着等,徐云起那边指不定要动手了也未可知。
元钦出屋立在廊道上,手持凤令居高临下对下头士兵喊话:“吾乃宫中使者,奉陛下和皇后之命前来,见此令牌如皇后亲临。”他快步走到大堂里看着官阶最大的一个武将面前,几乎要把自己的令牌往他脸上怼个印出来:“陛下有口谕,徐将军在哪儿,还不速来听令!”
武将坨着脸,身姿挺直,字正腔圆回话:“徐将军快来了,请使者稍候片刻。”
“少废话,”元钦气急,“将军若是没空,我且先去替皇后殿下瞧瞧燕公主也行。殿下听闻公主病重,特遣奴来探望,太医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