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这不是性子实在或是害羞,而是根本不愿意多说?
不识抬举!
晏柔月根本没看到岑贵妃脸色,她今日到宫里就是想见淑和公主,此刻终于能说话,莫说贵妃与皇后那边,连萧铮在做什么或者在哪里,她都顾不得了。
至于庭院中的众人,随着一一掣签就先热闹了一阵,随后按着各人意思定下了顺序。只不过正如萧铮所说,晏柔月这一曲凤求凰太过惊艳,因而接下来三人都是直接说了名琴名曲的典故就罢了,并没有上台演奏。
一直到第五个人,是昌平伯府的二姑娘白嘉梅,既是萧铮的外家表妹、淑和公主的驸马亲妹,也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才女,拿着花签含笑问道:“听说晏姑娘进京前是在渝州?不知师从哪一位名家,琴艺这样精湛。”
晏柔月微微一怔,循声望过去,刚好萧铮也站在白嘉梅身边不远处,眼光便本能地在萧铮身上多扫了一回:“白姑娘见笑,我幼时是家父开蒙,琴艺老师么,也不算‘名家’。”
“那就难怪晏姑娘的手法这样混杂,看不出流派,可见老师是略差了些。”白嘉梅面上了然,笑着往琴台过去,“不过这样的话,也算很有天赋了。”
倨傲之意,毫不掩饰。
淑和公主立刻蹙眉:“音律之道,重在神韵,并不拘泥于流派的。”
“嫂嫂说的是,”白嘉梅笑道,“所以我才说,晏姑娘已经算很有天分了,若是能有名师指点,便更好些。”
淑和公主不是善于口舌争辩的人,亦对白嘉梅略有顾忌,只好转头对晏柔月低声道:“晏姑娘你不要在意。”
晏柔月轻轻抿唇点头,没有说话,又看了萧铮一眼。
淑和公主见她神色,以为是晏柔月是忌惮白嘉梅的身份不好多说,越发觉得过意不去,又多安抚了几句。
晏柔月这下反倒对公主不好意思了。
因为她其实不是生气,而是偷偷有点想笑。
她确实在琴艺之事上没有名师指点,只是自幼喜好音律,读过许多古谱典故,又天生善于辨音,所以在前世与淑和公主初遇时,才能在音律上很是谈得来。
但后来的指法技艺精进,其实真正手把手反复教她的人——是萧铮。
确实不算名家。
“等一等。”萧铮忽然开口,叫住了刚走上琴台的白嘉梅。
众人皆望了过去,惠王殿下今日本是反常的特别温和,才让人少了几分畏惧。但这一句出口,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神色变化,语气里又带了微微的冷意。
“表哥?”白嘉梅当然更是一怔。
“流霞绮光不宜久晒。你换一张琴罢。”言罢,萧铮摆了摆手。
立刻有内侍拿着墨色锦缎与琴匣上前,直接将那张只被淑和公主与晏柔月弹奏过的流霞绮光琴收了起来。
白嘉梅万万没料到会有这一层尴尬,愣在当场几息之后才转向岑贵妃:“那个……娘娘,可否跟乐师借一张琴……”
岑贵妃当然答应,预备这宫宴时原本就是有预备给这些命妇官女即兴演奏的乐器,只是目光也不由微微闪动。
惠王说变脸就变脸,还是跟自家表妹?
就算这琴不能久晒,也不会差这一首曲子罢?
想到这里,又远远看了一眼还在跟淑和公主说话的晏柔月,一个猜测上了心头——难道惠王也有意年下推举储君之事,要拉拢兴国公?
白嘉梅那厢很快得了另一张琴,可是先前的心气却给打断了,心下也是委屈,原本要炫技的琴曲演奏草草完成也就罢了。
曲终之时虽然也有人夸奖,但跟晏柔月比明显少了很多,还是捧场的意味更重。
眼看又有几人或讲典故或演奏曲子,宫宴时间也过了大半,淑和公主忽然又问萧铮:“三弟,你自己掣签了没有?来都来了,也奏一曲罢。”
“也好。”萧铮面对淑和公主还是很温和的,颔首应了,随即叫人拿了另一张玄色的琴到台上。
晏柔月抬眼看到那张琴,心头又是一跳。
这样式,不就是当年他亲手给她做的那张江月重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