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更烫了,捡起地上自己的雨伞,扭头就走。
桑晚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那么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真可爱啊。
然而没到一分钟,就见闻野调头回来。
像与鲜花撞了个满怀,桑晚被闻野抱着,清浅的吻落在额头,一声“晚安”响在耳畔。
等再反应回来,闻野已经走了。
桑晚看着他消失在宿舍楼里,笑了笑。过了会,她拿出手机,给蒋州廷发消息。
【你最好向你弟问清楚,到底谁该道歉。】
然后再加一个非常礼貌的微信表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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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蒋州廷约了桑晚见面,为他弟弟的事情道歉。
“昨晚我追问之后,他才跟我说实话。你放心,两个小孩打架的事我会跟学校说,不会让你男朋友受到处分。”
两年没见,蒋州廷还是跟以前一样,模样斯文,说话慢条斯理。
桑晚坐在他对面,半靠着沙发,懒洋洋地品着咖啡。
午后咖啡馆,不知名的小提琴曲琴声悠扬。
过了半晌,桑晚放下咖啡杯,拎起旁边的小包起身。
“管好你弟弟,如果长着一张嘴巴不知道闭嘴,那我不介意亲自教他。”
蒋州廷想替自己弟弟说话,但话到嘴边,还是觉得算了。他弟弟说的那些话,确实难听,况且,也是他弟弟先挑事。
桑晚已经走出咖啡馆,蒋州廷转头去看玻璃落地窗外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路口。
其实他还是挺喜欢桑晚的,他是一名律师,平日里见的都是规规矩矩的女孩,大多乏善可陈。
桑晚跟她们不一样,或许,桑晚跟大多数女孩都不一样。
她随性,洒脱,有时还有点无情。
蒋州廷后知后觉地给桑晚发微信,想问她下次是否还有机会再见,结果信息刚发出去,屏幕上就跳出一个大红的感叹号——
她把他拉黑了。
大概是一出咖啡馆就拉黑了。
蒋州廷苦笑着摇摇头,她的无情真是一点都没变。
……
昨天的春雨,今天已经停了,只不过天气还是不好,阴沉沉的。
桑晚回到车里,想了一会,从储物抽屉那取出两张摄影展的票,拍了个照然后发给闻野。
昨天下午分别时他们加的微信,现在聊天记录还是空白的。
桑晚把照片发过去,问他:【明天要来接你么?】
闻野应该是在忙,没有第一时间回消息。
桑晚也不着急,返回到微信主页面,看到蒋州廷的头像,顺带把对话框一块删除了。
一段感情结束的时候,她从来不拖泥带水,既然都分手了,就没什么可留恋的。
桑晚想到闻野会为了自己动手,心口有什么在晃荡,似是感动,似是温暖。
她很久,都没有这种深切的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了。
闻野在十多分钟后回了消息:【不用,明天下午一点见。】
就这几个字,桑晚都已经能想象出他打字时候的表情了。
傲娇的小朋友还挺对她胃口。
隔日。
连着两天的坏天气,今天难得露出一点太阳,日光不算明媚,但也算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桑晚在一点钟的时候准时到达摄影展所在的集美大厦,二楼检票口拉着红色警戒线,不少人在排队检票进去。
摄影展一点十分开始,桑晚看了看时间,再看看人群,没看到闻野的身影。
刚想拿手机问闻野在哪的时候,她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身形修长的少年戴着一个黑色棒球帽,长袖白T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灰色条纹衬衫,衬得肩膀平直宽阔。
整个人看着干净简约,就是脸上挂了彩,下巴那里的新伤还没好。帽子似乎就是用来遮脸上的伤的。
“没看到你人,刚想给你打电话。”
“我刚到。”
闻野撒谎的时候,面不改色。他不会告诉桑晚,其实他提前一小时就到了。
他递给桑晚一杯还温热的拿铁,说:“路上经过买的。”
桑晚接过来,看着纸杯上贴着的棕色标签,故作疑惑地问:“不是刚到吗?怎么十二点半就能买到这楼下的咖啡了?”
“……”
闻野忽然不想说话了。
他别扭地往前走一小步,可下一秒,他的手被桑晚牵住。
十指紧扣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从指尖开始传来的麻意袭卷了全身,至少他有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
桑晚牵着闻野的手,走到人群后面排队,手臂与他亲昵地碰在一块,她好像也有一点点靠着他。
他感受到了来自于她的重量。
闻野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真实的感觉:
他在和她谈恋爱。
像普通情侣那样,约会,牵手,亲密贴在一块。
她的手很软,很暖,让他想用力抓住,又怕自己用了力会弄疼她。
桑晚喝着闻野给她买的拿铁,很自然地问他:“这两天在干什么?”
“上课,昨天满课,今天早上也满课。”
“这么巧下午没课?”
“有两节。”
桑晚抬头看闻野,闻野喉结动了动,装作目视前方:“翘掉了。”
“这样啊,”桑晚眼里藏着笑,“不怕被老师点名?”
“我室友会帮我应付过去。”
“是昨晚那个跟你一起走的同学么?”
“嗯。”
“胖胖的,蛮可爱。”
说完,桑晚明显感觉闻野被自己牵着的手动了动,然后他抽出了手。
这么容易就醋了啊。
桑晚趁机捉住,挠他手心,安抚小猫似的:“你们的可爱不一样。”
闻野好似这才满意,悄悄握着桑晚的手,重新十指紧扣。
……
展馆分三种风格区域,空间独立。
桑晚和闻野先去了左边,整个空间通体白色,一张张被展览的照片被框在原木相框里,简约富有高级感。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看过去,这些被记录下来的光影,一点一点抚平内心的焦躁,让心变得平静。
桑晚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喜欢摄影的,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意识到,她和她的父亲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之后她买了一个相机,自己学着怎么用,然后背着那个相机回了曾经和父亲一起住过的家。
那一次回去,桑晚生疏笨拙地用相机拍下了所有她曾在这生活过的痕迹,房子,学校,小道,还有那片海,那几艘轮船——
可惜再没有父亲。
她和父亲在那个小渔村过得并不好,日子很苦,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反而怀念这种苦。
至少,那时候,她的父亲还在。
“你知道么,有人说过,照片是记忆的替代品。”桑晚停在一张海岸礁石的照片前,不知在想什么,瞳孔逐渐失焦,“可是我觉得,它只是复制了记忆的一部分,代替不了真实的记忆。”
闻野一开始有些听不明白,可是觉察到了桑晚情绪里细微的变化。他侧着头,望着她,没有出声。
桑晚很快整理好自己的低落,隐去眼眶内的湿涩,再抬头时,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旁边有人拍照留念,桑晚看了一下,便对闻野说:“我给你拍张照吧,没带相机,只能用手机了。”
闻野眉头微微蹙了下,伸手拉低了棒球帽帽檐,没有考虑就拒绝:“不要。”
看起来是因为脸上有伤,不想被拍。
但他越说不要,桑晚就越要。
桑晚干脆拿起手机,故意对着他:“站好,拍一个。”
“不。”闻野伸手挡镜头,然后往边上走。
桑晚追上去。
展览厅里很安静,他们很小声地闹了会,这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笑着开了口:“姑娘,小伙子,我帮你们拍一张吧。”
桑晚还没开口,刚才还说不要拍照的那个人,就已经第一时间交出了自己手机,递到老爷爷手上,还对老爷爷表示感谢:“谢谢爷爷。”
桑晚:“……?”
桑晚被闻野拉着往后退了几步,停在一幅照片边上,怕棒球帽遮着脸,他还把帽子取下了。
等照片拍完,桑晚都还有点愣。
老爷爷乐呵呵地走到前方继续看展览了,表示完感谢的闻野停在原地翻看手机照片,眼底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照片虽然只有一张,但是拍的很好。
背景有半个相框入画,他们被聚焦在正中间,一侧是虚化的经过的路人。
他们都没有笑,可是看起来,好像都在笑。
“给我看一下。”
“不给。”
闻野直接就把手机塞回到裤子口袋里,好像是要偷藏照片一样。
桑晚笑了一笑,抽走他手上拿的棒球帽,踮脚盖到了他头上。
“小气。”
从摄影展出来,太阳还没落山。
桑晚和闻野在附近逛了一下,吃了晚饭,天黑下来后,她送闻野回江大。
回学校的路上,桑晚才想起昨天闻野打架的事,她打着方向盘,边开车边说:“以后你那个同学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打架的事学校也不会处分你,放心吧。”
闻野眼里划过讶异,望着桑晚侧脸。
桑晚继续说:“下次别冲动,遇到生气的事要学会冷静处理,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沉默半晌,闻野别过头去。
“知道了。”
江城大学离得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校门口。
外来车辆不允许进校,桑晚就把车停到离校门有一点远的停车点。
从围墙里钻出来的藤蔓长满新叶,在晚风中摇曳。
路灯还没亮起来,校门那边学生们的喧嚣仿佛在耳边,可是又好像很远。
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
在车里,封闭的空间,少年青涩,急切,又克制。
桑晚被亲得心痒,离开一点,气息带着一丝丝湿润。
“该回去了,弟弟。”
闻野垂着眼,睫毛颤了颤,听起来像是乖顺地应:“……嗯。”
可还是流露出那么一丝丝的,欲/求不满。
桑晚笑着凑近他,碰了碰他唇瓣,贴合几秒后退开,说:“下次不许再咬我。”
她舌尖还有点疼。
“嗯……”他还是单字节地应。
“还有……你最好还是先冷静一下再下车。”
“……”
闻野低头看了一眼,耳朵倏地红起来,随手拿过旁边的棒球帽盖住了不争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