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所写坎坷都是为男主日后步入青云做铺垫如有看到不适处,请直接跳阅【12章】后,或者【57章】后在此之前,再次建议可阅读【51章节】,穿越者的心理路程[握手][握手] 二月十七。 沈长安闯大祸的第二日。 甚是不好过。 昨日到家已是夜暮戌时,刚进家门,沈大娘便急颜厉色拿出压箱底的孝子槌对沈长安厉声,跪下! 沈长安不敢不从,面朝母亲,跪在廊下。沈大娘气急举槌速落,沈长安没办法躲,也没有道理躲。 “孙媳妇。”太奶奶被沈月搀扶着出现在廊拐角,时间不迟不早,刚刚好,及时打断沈大娘的执刑。 沈大娘见是老祖宗驾到,垂下手臂,收起脸上的怒色,对老祖宗微微躬身:“太奶奶。”沈大娘一向随孩子们喊。 太奶奶笑眯眯看向自己的曾孙子,慈祥如往常,她和蔼问长安今日可是中了县案首。 沈长安摇了摇头。 那可中了县前十? 沈长安亦摇头,像个闷葫芦,话也不说一句。沈大娘都要被这个臭小子给气死了,偏头紧紧握着棒槌不想看他不争气的模样。 太奶奶拢手,复追问,那定是今年县试晋级末名,嗯,长安考得一般啊。 沈长安抬头看向老人家,心中底气不足,却如实道来:“回太奶奶,曾孙未曾晋级,今年县试,曾孙落选了,太奶奶息怒。”他说完,抬眸去老人家的脸色。 太奶奶果然生气了,言简意赅只说:“该打。” “可是听了,连太奶奶都要打你这个不孝子。” 沈大娘气急用棒槌在沈长安胳膊上磕一下。 疼得沈长安直咧嘴。 “是了,孙媳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的儿子该换个教养法子,不过,你的气也该消了。” 太奶奶果然是来救哥哥的。 沈月嘟起小嘴巴想。 太奶奶可不是色厉的老太太,她是沈家脾气最温和的老祖宗。向来对哥哥又疼爱,唉,相对来说,母亲才是孤军奋战呀。 老祖宗示意沈长安。 “呐,不孝曾孙,快向你母亲陪个不是,再速去祠堂给你父亲,爷爷,还有那个老东西太爷爷磕头,认错,末再来我面前,我要亲自罚你。” 太奶奶主持公道,最后附加。 语重心长:“不许再惹你母亲生气。” 沈长安跪在地上,乖巧道:“是,太奶奶。” 他又恭恭敬敬向自己的母亲跪拜。 “母亲,长安知错了。” 沈大娘眼中含泪,扔下手里的棒槌,任由它滚落到沈长安腿边。 “知错不改,不如不认。” 沈大娘别过头,走了,懒得受他一拜。 太奶奶笑意不减,看着廊下的沈长安,叹口气。 “你母亲是真的生气了。” 沈月声音糯糯的,挽着太奶奶的手臂,朝她哥哥吐舌头。 “略略略,兄长,你要倒霉喽。” 嗯,是的,她的兄长要倒大霉了。 翌日,卯时一刻。 连公鸡都还没打鸣,沈长安就被赶出温暖被窝,沈大娘手持半丈长的戒尺,厉声催促沈长安穿戴衣服,洗漱修容。 沈长安手忙脚乱,袖子套进脚,裤子披在肩,好不狼狈。 沈大娘雷厉风行,指点江山。 十年寒窗苦从今朝做起,修身心,勤学业,居安思危饭食半饱。 沈长安,你今日背不完这篇《过秦论》,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听到没有!” “啪——”一戒尺拍在书案上,彻耳长鸣。 “喏,母亲。”沈长安谨言慎行,就差没跪在地上谢母亲大人不杀之恩。 沈长安住的东屋北面是偏厅,偏厅对廊就是厨房。打开北窗,就与厨房一廊之隔。 沈大娘点灯煮饭,沈长安伴灯晨读。 过秦论—— 所谓碗声筷声读书声,声声其全。时不时,还会传来沈大娘的苛叱之声,沈长安,你睡着啦! “没,没,母亲,我在默读。”沈长安伸长了脖子往西窗喊,生怕她听不到自己的解释。 “啪——”一记戒尺杀拍在窗台上。 “不许默读,大声念出来。” 沈长安:…… 她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听到没有!”沈大娘系着襜衣(围裙),左手拿木铲,右手拿戒尺,气势威武又有杀伤力。 沈长安:“喏,母亲大人。” 辰时二刻,天已大亮。 沈月蹦蹦哒哒来给沈长安送早饭,欢天喜地的小姑娘敲了敲门。 没人应。 她径直推门进去,沈长安正规规矩矩坐在书案前,闭目冥思。 案上摆着一册《过秦论》。 下头压了一本手抄体。 “《道经》?”沈月好笑。兄长这是要出家啊。 沈长安睁开眼睛,合上手抄体,伸了伸懒腰。 “早课做完了。” 沈月笑了笑,重新端起刚才放在沈长安手边的食案,俏皮道:“母亲说,我哥哥从卯时便起,在房中苦读《过秦论》至天明,好生勤奋。” 是啊。沈长安不解的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却咬唇窃笑。 “可月儿进来一看,不曾听见韩魏燕楚赵卫宋,却见一个小道子打坐念经仿似飞升。是想,兄长已修成仙身不食五谷,这早饭啊,月儿应该端走啦。” 沈月转身就要走。 沈长安手疾眼快拦住她,不是这样,贫道资历尚浅薄,这饭还是要吃的。说着,就去拿食案,坐在席上小口吃起来。 沈月力气小,拗不过他,也不和他闹,笑盈盈扔下一句,我告母亲去。 沈长安咀嚼着香喷喷的麦饼,才没有将小丫头的威胁放在心上。然后,他就被沈大娘狠狠收拾了一番。 除却《道经》被没收,还要罚抄五遍《过秦论》,抄不完,不许吃饭! 沈月趴在西窗窗沿朝屋里看,小脸肉嘟嘟的,冲他喊:“哥哥。”软声软调的,超萌可爱。 “不要喊我。” 沈长安正全神贯注誊抄过秦论,对这个笑面小老虎有些忌惮。 沈月跳下窗去,立在雕花窗台外,只能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和细细的脖子,小月儿背手,笑盈盈摇头晃脑。 “覃城有神童,故曰沈小郎,小郎端盛名,不知腹墨有几两,昨日赴县试,空篮归故里,不为才学短,落榜人后前,原是小郎不睡书香屋,神童新驻道棚荼,嘻嘻嘻。” 沈长安吹胡子瞪眼状放下书册:“什么乌漆抹黑鬼,沈月,不准胡说。” 沈月不以为然,继续笑嘻嘻。 “唧唧复唧唧,小郎当对之,不闻策论声,惟闻郎道经,问郎道何经,问郎何经道,郎亦道仙经,郎亦仙经道,修得仙身□□年,不食五谷不食檀,中成两佛道成仙,原来小郎是、神、骗,哈哈哈哈哈哈。” “沈月,你。”这还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么,怎么这么会打趣人。 沈月偏头,忽一本正经:“哥哥,你若明年再考不上童生,母亲可说了。”她自西窗走到东屋门前,大大方方道。 “就让我去考。” “你?”沈长安不相信,女孩儿能入学能请教先生能参加考试?在这里? 沈月咬着嘴角,俏皮道:“这个母亲会有办法,总之兄长要修仙去,家中得有一个读书人。” 沈长安觉得沈月这番话有几分道理。自太爷爷辈来,沈家就十分注重科举文试,一直以高中门楣为耀。沈父在时,日日督促沈长安读书写字,沈长安天资高,沈父去后,沈大娘便继续规划沈长安科举仕途。 如若,沈长安猜想,家中没有别的男孩儿,如若实在坎坷,那小月儿替兄长从学,将来学成谢道韫,虽不能某个一官半职,却也能受人尊敬,设席讲学,那同样可以流芳百世,光宗耀祖。 沈长安想通后,豁然开朗起来,忙去拉妹妹进屋。 “小月儿,既然这样那你就从今天开始替我看四书五经八股文,练字学诗,今日还有《过秦论》一册,过阵子,你就能拜个夫子受学,如何。” 沈月笑眯眯,背着手看了一眼案上的《过秦论》,才不替他誊抄,只说了一句。 “《过秦论》小月早就背会了,兄长还是自己请好吧。”她朝沈长安行了一个嫩生生的学子礼。 然,便背着手,蹦蹦哒哒走啦,背影仿若打了胜仗的小将军,好不神气。 沈长安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以为我不会背吗,只是忘了好吧,唉。 五日过后,县令派人来传信,念在沈长安年纪小,又是初犯,经知府批准,网开一面,不许再犯。 好好备考,明年再战斗。 后面两句,是沈大娘鼓励沈长安的。悬在她心上多日的惊悸终于缓缓消除,踌躇片刻后,还是去祠堂上了一炷香。多谢孩子他爹,他爷爷,他太爷爷保佑,不孝后生长安,该是趁早教养了。 深思熟虑过后,沈大娘决定将沈长安送去私塾读书。 唯有这样,才是正法。 沈长安表示,他不会去。 为此和沈大娘僵持好些时日了。沈大娘一气之下关他禁闭,想不明白就别出来。沈长安先向母亲磕头认错,请她息怒,然后依言关上门,冥思。 气得沈大娘直呼,沈长安,你这个不孝子! 话说太奶奶,她老人家连着好几日不见曾孙,有些想沈长安。午后,她就自己去东屋看曾孙。 在门外喊了好几声,没有人应,太奶奶推开门,发现屋中光线透彻,沈长安正盘坐在窗前,脊梁挺直。 “曾孙在悟什么呢。” 太奶奶的老骨头还算硬朗,可以学沈长安一样坐在草席团圃上。 因为覃城是水乡,三黄街临河而建,这边大多是临水桥楼。推开东屋的窗户,就能看见碧波荡漾的河水和河岸上的垂柳。颇有意境,沈长安就是在打坐悟道。 “太奶奶。”沈长安睁开眼睛,乖巧喊了一声。 太奶奶笑意盈盈,摸摸曾孙子的小脑袋,问:“你悟出什么啦?” 沈长安月牙般的眼睛一眯,笑呵呵挠挠头。 “我悟出午饭时刻已到,太奶奶是来给曾孙送饭来的。”他已经闻到饭香啦。 “你母亲今日没送午饭来?”太奶奶问。 沈长安摇摇头:“还没。” “许是她操劳,诸多琐事,忘了你。”太奶奶笑呵呵的,“可太奶奶没忘曾孙,给你带了饭食,来,吃。” 原来,今日沈大娘去米铺买米去了。 今年上元后粟米的价格飞升,一斗米已经要到七百文,西街的十二家米铺只有每日午时才供应特价粟米,可买的人尤其多,去晚了,还会买不到。 所以沈大娘去了许久,想来是在排队耽搁,自然就忘了家里还有一个读书先生没吃午饭。 “谢谢太奶奶。” 沈长安掀开饭食篮的遮布,拿出烙饼小口咬起来。 太奶奶笑着看自己的曾孙,提醒他将烙饼旁边的一碗高汤也喝了。 高汤一定是太奶奶省下来留给他的,沈长安不喝。太奶奶故意板起本就很慈祥的脸,要沈长安全部喝掉。 沈长安打量一会儿,说,那,我喝一口,太奶奶喝一口。 我们分而食之,长安不能独食。 太奶奶笑盈盈,好。 高汤的味道淡淡的,有种回甘。沈长安疑惑。 不是腌制的狗骨汤么,怎么略带甜味。 太奶奶:“那便是你母亲的心思和手艺。” “喏?”沈长安不解。 说实话,他不太了解他的这位母亲,只从表面分析,望子成龙,十分要强。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你母亲从前也是素雅淡静的小家碧玉,嫁给你父亲生下你后相夫教子,恪守本分。” 太奶奶的眼中都是笑意。提到她的这位孙媳妇儿,她是满意的。 “可自从你父亲走后,家里没有了男人,她便成了男人。” “你懂不懂?”太奶奶温和问他。 沈长安点点头:“太奶奶,我懂,可长安,不想去私塾。” 太奶奶笑着摇摇头,人活在世,不可只有想与不想,要有责任和行动。 一个时辰后,太奶奶从东屋出来。 转过廊下拐角,沈大娘候在此处多时,小心搀扶过太奶奶:“您老人家说服得如何?” 太奶奶笑而不语。 沈大娘心下一喜:“果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太奶奶睿智有先见,先让他去私塾读几年书,断断他要修仙的白日梦念头。” 太奶奶笑盈盈点点头:“这是个好法子。” 太奶奶,人生赢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