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目光恳切,像只受伤的小鹿。
司卿池一手枕着头,一手为顾惜依整理脸上碎发,问:“你怎得无端问这些?”
“你先回答我嘛。”
“吾不知道。”司卿池的手指勾着她铺在床上的发丝,微微在指尖打着圈,“吾同他们立场不同,吾不敢用自己的生命,甚至是周国的未来,来赌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待吾。”
顾惜依瘪瘪嘴,道:“可他们也许是无辜的。”
“这是他们的命,让他们结局悲惨的是操纵他们的人,不是吾,他们不是周国子民,吾没有责任去拯救他们。”司卿池拍了拍她的额头,“好了,别想那么多,早点睡,一觉睡醒什么事都尘埃落定了。”
她满心的希冀落空,棕色眸子没了光彩,像是深山里的幽潭,平静无澜。
怕继续说下去会引司卿池怀疑,她只好点点头:“好。”
她虽然闭着眼,但仍能感受到幽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令她浑身不自在。
“那个……你要不上来?”她忽地睁眼道,“脚踏怪冷的。”
司卿池长睫忽颤,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不觉得你会对我一个病号做什么。”顾惜依往床的内侧挪了挪,“快上来吧,我真的要睡了,被子你自己拿一下。”
“嗯。”司卿池解下中衣,俯过她的身子,从床的最里侧抽出被子,安分地躺在她身边。
听着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顾惜依脑中飞速运转,斟酌要不要同司卿池讲明自己关于身上纹身的猜测。
如果现在不说明白,被司卿池查到什么的话,到时就更解释不清;但要是说了,司卿池不肯放过她怎么办?她在司卿池的心中会不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她想了想,现在还不敢赌,只好作罢。
等她和司卿池的关系更好一点再说吧。
她侧躺着,背对司卿池,却正好压到伤口,即使膏药里有麻药成分,但还是隐隐发痛。
听到身后人的呼吸均匀而悠长,她心一横,轻轻地转过身。
还好,司卿池没有醒。
床幔截下大部分的光,床顶熏香飘来缕缕轻烟先是下沉,再慢悠悠地往上飘,从床顶飘出,宁静而幽密。
昏暗烛光下,司卿池硬朗的五官变得模糊,只能瞧见轮廓,很流畅,像是一件经过精雕细琢的玉器,顾惜依忍不住地想要伸手去描摹。
可她的手始终停在一指远的地方。
算了,吵醒司卿池就不好了。
她刚想收回手,眼前人突然开口:“还不睡?”
司卿池仍旧闭着眼,神色模糊。
“哦,就睡了。”顾惜依快速收回手,闭上眼,“马上睡。”
其实他们都是同床共枕的关系了,应该算是特别的吧?
以司卿池缜密的心思和超强的行动力,今晚注意到纹身,明天肯定会去查,她瞒不了多久的。
索性就摊牌吧,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其实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我睡不着。”她闭着眼道。
司卿池许久没有答话,她忍不住睁开一只眼偷瞄,只见对方也没有睁眼。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继续讲的时候,司卿池终于开口:“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同吾说的话,你就说吧。”
闻言,她心中坚定几分,道:“在车上,你应该看见我身上的刺青了吧?”
她说的时候屏气凝神,所以她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一滞。
几瞬后,司卿池才用鼻音应道:“嗯,刺青很漂亮,并不……放荡,吾不会介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顿了几秒,“那些刺客身上也有刺青。”
这下,司卿池终于明白她的真实意思,倏然睁开眼,直直地望着她。
原来这一晚她受了这么多惊吓?
司卿池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也许是你以前贪好玩才纹的,不要多想。”
“但在我身上真的有很多秘密,为什么我会从保卫严密的驿站凭空消失?为什么我的侍女至今都下落不明?为什么我会失忆?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顾惜依?”她边说边“瑟瑟发抖”,一双眼却是清明,仔细地观察司卿池的神色变化。
“吾只知道,你是吾的太子妃。”司卿池语气笃定,不容置喙。
“其实我很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份了,以前我老是偷溜出宫,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人来找我。”顾惜依随口扯谎,硬生生地将死者牌完成凶手牌。
“你为什么不同吾说?”
“我……信不过你,我谁也信不过,”她带着哭腔,眼里却没有一点泪水,“我好像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