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离离,白霜清寒。尘埃浅浅,小径悠悠。花木虽已枯萎,却依然有水仙的清丽脱俗,梅花的暗香袭人。风月花鸟,浮生一片草。零乱一团雪,娇娇如月。冷风吹来,雪粒四散。
阡陌亭中,四只小石凳上,已经铺上了紫红色的小褥子。桌案上,也摆满了新鲜的瓜果。一壶香茶,弥漫在冬季的严寒中。彼时穿着一袭烟水碎花小袄的皓雪慢悠悠走来,果然有六宫后主的垂范。
“各位姐妹不必拘礼,”皓雪看着座下的秀女们,尽管穿着统一的靛青色小袄。却依然看出来,秀女中还是有几个花容月貌。尤其是那个被太后喜欢的离若,鹅蛋脸上,夹杂着一层薄薄的冷眸。
“今日太后身子不适,故此有本宫来陪,”皓雪掩饰住内心的不悦,说完这句话后。便举起酒杯自己饮了,离若看着皓雪的神色。多少有些落寞的感觉,看来皓雪过得也不是很好。
众位秀女看到皓雪举杯之后,也都开始举杯。素兮见此,遂低声对离若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看起来不是很受宠呀……”“嘘——”离若慌忙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这时玖月梳着松松的发辫儿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花笺。皓雪见了,便笑着对秀女们道:“虽是寿诞,可到底总该有个游戏才是。”各色花笺,下面缀着彩色的流苏。看起来甚是精美。
“皇后娘娘说一句诗,诸位秀女联一句,”玖月举着花笺道,“若是对不上来,便自饮一杯酒,或是唱一支曲儿。”玖月的话音刚落,秀女们便点头称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和煦的阳光照耀在琉璃瓦上,将雪色映照的格外清丽。皓雪低声沉吟道:“寒雪微凉迎晚风。”“到底是皇后娘娘,说的句子入情入境!”这番话语很是熟悉,离若顺势去看,果然便是那个李红袖。
她拍着手夸赞皓雪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来,皓雪的脸儿微红。大约是,很久都没有人这么夸赞过她了吧。如此一想,这个皇后娘娘果然是外表上的光鲜。园子里暖风微寥,拂动着腊梅的香味。
“听风听雪且相晴。”右手边的陆亭枝一字一顿的说着这七个字来,转而笑着看向皓雪,“娘娘本就才华横溢,小女在此献丑了。”这番话,可不就是冲着红袖而去么。
想着当初高傲的红袖,被陆亭枝这般嘲讽。素兮在一旁偷着发笑,熟料红袖看到了捂着嘴偷乐的素兮。想起白日间,自己与素兮的拌嘴。一时心里过不去:“妹妹可是有了好的句子?”
素兮顿时愣在那里,她平素间跟随父亲做生意。读的都是些生意经,哪里会什么诗词歌赋呀。但见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幸而离若起身替她答道:“立冬白雪落离宫,小径幽深一重重。”
有些伤感的句子,不过都是应了今朝的景致。素兮感激的抓着离若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红袖却是看不下去了:“娘娘说过,若是对不上来,必要饮一杯酒,你这样不算!”
“丝缕寸金门,杳然落苔痕。”陆亭枝一面说着这两句诗,一面走到红袖面前,“我也替素兮说了,这罚酒可不就免了吧。”此时的陆亭枝,像是寒夜里的一盏灯火,却是让离若看不清摸不透。
浮生乱丹青,雪堆一层层。一夕时光,尽在诗词曲赋。平素笑语相迎的陆亭枝,不费吹灰之力。搬到了雪依,此番忽然帮助了素兮一次。更是让离若看出了她的虚伪和不怀好意。
一杯浊酒下肚,是素兮对陆亭枝的不屑:“我说不上来,自然是要罚酒一杯的,用不着你来怜惜我!”好在素兮随父做生意,也曾饮过酒水。酒暖入喉,是素兮的一腔怨怒。
玖月看到这几个人都在口舌之争,一时不快:“秀女是来此贺寿,不是为了拌嘴,莫要扰了娘娘的雅兴!都罚酒一杯,以示惩戒!”素兮暗喜,离若不屑,陆亭枝微微举起酒杯,红袖却是满腹委屈。
“阶前落梅折花戏,画扇平生雪依稀。”玖月想了一句诗词,要秀女们继续往下联,“若是再有拌嘴的,以后都不可再入这园子!”到底是储秀宫的管事宫女,说的诗句这般清新自然。
左手下方第一个是陆亭枝,她饮过一杯酒,便含笑而语:“素手描画胭脂色,一点朱砂雪里遮。”这是写梅花的颜色,陆亭枝的句子如出水芙蓉,自然雅致,不同凡响。
“枯藤枝桠绕楼关,几株老梅暗香还。”离若坐在右手下方第一个位置,紧接着苏离若脱口而出的句子。颇有几分老城和沧桑在里面,不似方才的小儿女情形。
左手边第二个位置,便是红袖了。适才第一轮她都没有说,此番大家都看着她。但见她低着头略微沉思,方才开口高声道:“冬雪纷飞京都城,腊梅扑鼻自相迎。”
别看着红袖高傲说大话,其实做的诗句,也是一般通俗易懂。而且她还得意的看着对面的素兮,似乎自己写的最普通的句子。也会把素兮打败,幸而离若提前给素兮写了字条。
于是素兮很是自然的站起身子,慢悠悠的开口道:“月影皎皎何霄霄,梅魂朝朝与遥遥。”叠词的运用,很是巧妙的将月影和梅花相结合。素兮的诗句,很快赢得了一片欢呼声。
不一会儿,便有玖月走来对素兮道:“你联的句子,娘娘很是喜欢。接下来要考察你们的临场诗词,以‘雪梅’为题,你可不要让娘娘失望呀。”但见玖月把花笺,一一发给各位秀女。
这可倒是把素兮难住了,她本来就不会什么诗词。这可怎么是好,手里握着毛笔,左右看了一遍。但见陆亭枝、红袖、离若等人都在低着头,认真地写着自己的句子,唯有素兮一人在出神儿。
细细的花笺左下角,是一支盛放的梅花。花笺中间,也被渲染成了梅花的朱红色来。离若泼墨提笔,很快便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竹篱畔边雪微微,不消月色共金樽。提笔一阕旧词曲,细数寒冬尽流云。
写好这篇七言绝句之后,离若便细细的折好。然后交给玖月,此时陆亭枝和红袖也已经写完,唯有素兮还在咬着笔头发呆。离若轻轻碰了一下素兮的胳膊,示意素兮快些写完。
一炷香的时间已到,素兮的花笺上。唯有一滴墨汁滑落,她又不想被皇后说道。遂依着这滴墨汁,在花笺上画了一株梅树。指尖鲜血,点染几朵梅花。这才匆匆交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