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让宁姑娘治伤便罢,偏偏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让她和言渊遇见,这就不是一件好事!
但再多的范三也不好说。
他就怕本来言渊没多想,经他这一通点拨,忽然开窍了,那才是真正把言渊逼上绝路。
范三偷瞥了言渊一眼。
榻上的言渊早已坐起,垂下的长睫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安静不说话也不瞪人的时候,就像从天上下凡的神祗,不染一丝尘埃。
趁他思索时,范三再次开口。
“我们留了线索,让宁将军能顺利找来,到时真能成?他那样多疑的人,真能信我们?”
这问题言渊倒是很快回答。
“信不信的,一试便知。”
既都已说到这个话题,言渊便同范三方才所问的,一并说个明白。
“那宁姑娘为人纯善,谁若待她好些,不管对方是山匪或只是寻常百姓,她也会回以同样的态度。”
“有她帮着说话,我们取信宁将军的事,想来也能顺利得多。”
“届时事成,她于我们而言就非必要,届时便可远着她,莫要将无辜女子牵扯进来。”
范三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
宁姑娘作为宁将军的唯一独生女,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
他俩都样都顶着宁姓的情况下,言渊选择走上这条路,与宁姑娘注定就沾上千丝万缕的纠葛。
言渊一个人孤身太久。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个人不怕他、惧他。
能在见识过他那副癫狂的模样后,还敢无畏走向他。
放任他们现在朝夕相处会招致什么后果,范三用膝盖随便想想,都能得出结论。
等到那时,当宁将军与言渊真的对上,言渊可还能有从前的果断?
……
军营。
宁将军得了属下回报的草药单子,凝神一一将上头的药名看个仔细。
他的视线落在“银骨草”这三个字上,停留许久,眼眶骤然收紧。
虽只是略有猜测,却没有料到,竟真会如自己猜想的那般。
宁将军深吸一口气。
银骨草一般并不会用作伤药。
首先,一般人炮制药材的手法不对,没法将银骨草与人的痛感消除,这玩意儿就没法当作药给人使用。
宁欢悦是从一个江湖游医那儿得来的灵感,自己研究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研拟出一般人勉强能受得住的方子。
所以寻常人几乎都没怎么采买,或是特意去种植银骨草。
因为在他们眼里,这种草形同废物。
小兵继续禀报:“这上头的药材,银骨草被人采摘的次数,数量最为庞大。”
“几乎这苓洲城外野生的银骨草都被拔得差不多了,若非将军上回特意嘱咐了那句,只怕轻易就忽略这块。”
宁将军平稳下心情,问:“可查到摘采药草的人,是谁没有?”
小兵点头。
“我们的人偷偷尾随了,发现那些采药的人是往苓山上去。”
“小的打探了下,那山上似乎有一群山匪,但是平时鲜少下来骚扰百姓,与城中居民相处得还算融洽。”
说起这事,小兵便额外再道:“对了,小的听城中一些糕饼铺子说,那些山匪近日里经常下山来买甜品,那些糕点做得精致可口,香糯甜腻,一般多是姑娘家喜食,所以一些大汉忽然与小娘子们一道排队,就特别引人注目,他们才对此印象深刻。”
宁将军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
“什么山匪?那分明就是赫赤那只狗!”
齐王手下能人居多,且他总以颜色将人命名,尤以赫赤、鸦青,茶驼,这三人最为出名。
其中那总戴着鬼面的赫赤,近几年才出现在齐王身边。
既不像鸦青有过人的蛮力,也不像茶驼擅以火药袭敌,却偏偏智勇俱全,难缠得很。
此人狡诈,不光武力足够为将,还能作为军师纵贯全局,脑子冷静聪颖。
宁将军每每对上他,便总是先捏了捏眉心,知道又是一场硬仗。
上回好不容易趁胜追击,重伤他一刀,却还是被赫赤给逃了去,这点一直令宁将军挂怀。
他派人看住苓洲城的郎中与药铺,却独独没想到,竟漏了自己女儿!
宁将军捏着药单的手收紧,将那张写满字的纸张抓皱。
“赫赤那只狗,竟拐了我的欢欢!”
齐王擅养细犬,犹爱特有狠劲的狗儿。
那样的细犬总能得齐王青眼,授以“赫”字开头的名。
鬼面将军活生生一个人,却心甘情愿被齐王取了细犬的名字。
偏偏这样还足够忠心耿耿,也不知齐王与赫赤比起来,究竟是何者更为变.态?
既然知道自己的女儿被那狗将军以山匪的名义带走,宁将军就一刻也不能等。
他起身,下令:“全军听令!掌握疑似赫赤的行踪,本将爱女兴许被其掳获,即刻整军出发,寻获赫赤不论生死,均有赏!保我女儿安危,本将亦有赏,还望诸君相助!”
一听终于有宁欢悦下落,还很有可能是被他们最大的死敌带走,每一个曾被宁欢悦治过伤的兵士们目光燃起斗志,恨不得立刻就将宁姑娘带回。
“是──”
震天响的应和声回响在军营上头,士兵们很快聚集起来,在眼神饱含怒气的宁将军带领下,直往苓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