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膝深陷进积雪里,雪越下越大,她身上那件藕荷色斗蓬已经半湿,发髻被狂风吹散,垂在脸颊两侧,漆黑的墨发衬得她的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就连那浓而密的双睫上都结了一层薄霜。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沉香的怀里。
狂风还在怒号,漫天白雪似要将她掩埋于此,沉香抱着倒在怀里的戚九珠,发出一声声凄厉而绝望的哭喊声。
正在这时,有个人影朝她们急奔而来,那人一脚踹开了院子里的木门,男子一身白衣沐风雪而来,金冠墨发,外披雪狐毛大氅,那精致俊美的眉眼,好似神衹降临人间。
他疾步上前,一把将戚九珠抱在怀里。
观他那悲痛的神色,像是失去了此生最珍视之物。
沉闷而悲痛的声响从喉咙口发出:“九珠,我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戚九珠的心口也不由得跟着一阵抽痛。
……
“九珠可还睡着?”
戚韶的声音吵醒了她,戚九珠惊出了一身汗,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枕边的泪痕未干,她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
原来方才只是个梦。
现下正是春日好时光,枝头白玉兰繁花似锦,可一股寒意仍是从脊背窜了上来,传遍了全身,她抱膝坐在床上,一阵春风拂过脸颊,她莫名的想要落泪。
“是兄长来了吗?快请兄长进来!”
戚韶见她眼睛红红的,便知她方才定是哭过了,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妹妹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她抹了抹眼泪,缓过心神来,笑道:“无碍,只是方才做了个梦。”
戚韶眉心舒展,这才放下心来,又叮嘱道:“妹妹向来身子柔弱,多思才会多梦,但多思伤身,妹妹还应放宽心些,不可多想。”
“兄长这么晚前来,可是阿弟在留香院出事了?”
戚韶轻点在她的眉心,叹了一口气,佯装生气,“阿弟虽养在陈姨房里,但有阿耶在,陈姨自不敢苛待了他。倒是你,啥时候能改掉这胡思乱想的毛病?”
戚九珠红着脸,低头垂眸,“九珠错了,是九珠让兄长担心了。”
三年前,陈氏带着女儿戚薇薇嫁入戚家,给戚尚做了继室。
因这些年,她膝下无子,便将戚九珠和戚韶的同胞弟弟要了过去。说什么戚晖年幼丧母,实在可怜,她既然嫁入了戚家,便是他们的母亲,便要担起教养子女的责任。
但九珠知道,陈氏只有在戚尚在场时,才会装作一副贤妻娘母,温柔贤淑的模样,她将戚晖攥在手里,不过是以此要挟戚九珠兄妹,对他们予取予求。
兄长在宫里当护卫,陈氏便每个月向兄长要二十两银子,说是给阿弟做衣裳,可她分明瞧见阿弟身上的衣裳还是那几件洗旧的春衫,反而是陈氏母女,浑身光鲜亮丽,珠翠满头,穿金戴银,好不风光。
戚韶轻拍在她的头上,笑道:“别多想了,阿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今日兄长前来,只是叮嘱妹妹莫要在夜里出门,醉仙坊今夜大火,城中金吾卫正在全力救火,目前尚不知坊里伤亡如何,只怕城中会有肖小犯事,这几日妹妹莫要再出府了,尤其是在夜里。”
醉仙坊大火?她心头一惊,忽而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手心不觉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就在方才的那个梦里,她便梦到了醉仙坊的大火,难不成这只是个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