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明公馆。
“阿墙,南造云子死了,你觉得会由谁来接替她的位子?”书房里,明楼一边用手轻柔着太阳穴,一边问道。
李墙则耸了耸肩,反问道:“有什么区别吗?只要抗战一天没有取得胜利,就有杀不完的鬼子。”
“这话倒是没错。”明楼十分赞赏地看了李墙一眼说道,但紧接着却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对那个日本女人是不是有点信任过头了?”
“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个人感情和民族大义之间孰重孰轻,我还是拎得清的。”
“那就好。”
“现在南造云子已经死了,那些个转变者惟一能够依靠的,应该就只有那个横田了。我担心……”
“你担心那帮家伙被顾慎言的计划给逼得狗急跳墙,是么?”
“嗯。”李墙点头说道,“毕竟人一旦遇到巨大的压力,就会做出无法预料的举动,大哥,既然你也看出顾慎言的办法十分冒险,那你刚刚为什么没有阻止他?”
“那个顾慎言虽然只是个档案室主任,但却是复兴社时期的老人,还做过特训班的教务主任,在戴笠心目中的地位虽不比毛人凤那样的嫡系,但也算是手下的心腹老臣了。所以这个事情由他出面,即便办砸了,你也不会担太大的干系。更何况那些人当中,绝大部分都是原上海站的,交给他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听到这,李墙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便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估计这会南造云子遇刺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过来了。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
“怎么?紧张了?”
“谈不上紧张,就是有点即将上考场的感觉。”
“只要不是上刑场就行,不过适当的紧张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有助于集中精神。”
“嗯。”
正说着,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便猛然响起,紧接着,达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大少爷,特高课的横田长官来了。”
“快快有请。”
时间不大,横田便在达叔的带领下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横田长官?您这是……”一见横田进来,明楼便一脸诧异地明知无问道。
然而横田却始终阴沉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明先生,我跟云子已经认识差不多有十年了,知道我在停尸间里看到她的尸体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此话一出,明楼立刻大惊失色,“您说什么?南造课长她……”
横田则依旧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明楼的反应,直到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破绽之后才继续说道:“就在刚刚,云子遭遇了奸人的袭击,连人带车冲进了苏州河,不幸遇难了。”
“什……什么?袭击?谁干的?”
然而那横田却并没有接明楼的话茬,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李墙,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就是明墙?”
“是,卑职明墙,见过横田长官,还请横田长官节哀。”
横田则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不过,我发誓,一定会让幕后黑手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说这话时,横田的一双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李墙,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恐怕李墙早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墙终于还是没能承受住横田施加的巨大压力,率先开口问道:“横……横田长官,您这么看着我干嘛呀?”
“明主任,根据门卫提供的记录,你是云子出事之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说什么?”
“自然是你此行的目的,以及你们之间谈话的内容。”
“这个……”
“怎么?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那……要不要我们换个地方……”
“不不不,不用不用……”李墙听了连忙摆手,随即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地说道,“不瞒横田长官,卑职……卑职是奉了周太太之命,前来请南造课长去喝茶的。”
“喝茶?”横田听了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她还有这个爱好呢?”
李墙则赶忙点头称是,“是啊,南造课长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就把……就把见面地点改到了百乐门咖啡厅。”
此话一出,横田的眼神立刻就犀利了起来,“这就对了,据目击者称云子遇袭的地点,就是百乐门咖啡厅门口,难怪打从一开始你就支支吾吾的,这件事果然跟你有关!”
“冤枉啊,横田长官,卑职……卑职只是一个传话的。大哥……大哥你帮我说句话呀!”
然而明楼却仍旧犹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对李墙的求救充耳不闻。
横田则大手一挥,“够了,有没有冤枉,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且问你,那周太太为什么要请云子喝茶?”
“这……”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有半句假话,你大哥也救不了你!”
“我说……我说……这事还得从那个吴世宝的案子说起……”
横田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李墙自然也不敢隐瞒,于是便竹筒倒豆一般,将自己是如何抢功夺利,得罪了李士群,事后李士群又是如何报复自己,最终迫使自己去周公馆求助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这么说……你去宪兵司令部,就是想要云子看在周太太的面子上,出面帮忙调解你和李士群之间的矛盾?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还请横田长官明鉴!”
“也就是说,你是知道云子回去百乐门咖啡厅的,对吧?”
“卑……卑职……”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云子接下来的行程,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已经具备了进行刺杀的条件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