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项不假思索反问：“那肯定啊。不买便宜的好货，难道买贵的假货吗？”

项天歌竟然被这个反问问住了。

是啊，难道不应该如此吗？一个对投资一无所知的人，去菜市场买菜，也知道要挑便宜的好货。

项天歌又轻轻摇头说：“买便宜的好货，哪有这么容易？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白马蓝筹好不好？好，可它们不便宜。中小盘股是很便宜，可大都是垃圾。”

曲项问：“难道贵的公司就一定好吗？小盘股就一定是垃圾吗？”

项天歌回答：“A股的退市制度不完善，垃圾公司越积越多，所以股民对小盘股信心不足。小盘股未必是垃圾，可是没人肯进，就涨不起来。我要搞科创101，就是想找优质的中小盘股。但老程不这么想。小盘股容纳不了一支规模百亿的基金。基金公司的资源有限，不可能在小标的上投入太多。”

曲项歪着脑袋，几乎有些天真地问：“可是那些大公司也不是一夜之间就变成大公司的呀。难道大公司在最初的时候，不就是些小公司吗？”

项天歌点头，“对！大公司也是从小公司成长起来的——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哪家小公司会成长为未来的巨头？”

曲项若有所悟，“我明白了。价值投资，就是要从那堆便宜的垃圾股中找到真正有价值的——未来的巨头。”

“是的。价值投资的理念如此清晰简单，可是在现实中，我们做出投资决策，往往并不是根据一样东西的价值。就比如说——”他顿了一顿，“比如说，两个月前，你用10万块钱买进了相应份额的金戈成长，可是你买入时的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了这支基金所持有的股票价值。你是追涨买入的。你买入的理由，是觉得这支基金会涨。这是趋势投资，不是价值投资。”

曲项认真地想了一下。

又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买的时候并不确定它一定会涨，而是看到它已经长了很多。”曲项说，“还有，我买基金的时候，别人告诉过我，买基金要看基金经理。我当时把您的简历认真地看了，我看到您是五道口工程大学毕业的。五工大是国内一流的工科大学，微电专业是领域第一。而您在五工大完成了本科、硕士、博士。全部加起来，您一共花了整整12年的时间——”

项天歌眼睫一跳。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12年啊？您把12年的时间都花在了集成电路这个专业上。我虽然一点都不懂芯片，可是我觉得，一个花了12年研究芯片的人，一定知道什么样的公司才能造出好芯片。所以当时，我刚进公司，他们推荐我买公司的产品，我就毫不犹豫拿10万块钱都买了金戈成长。您刚才说我是趋势投资，我不同意，我觉得我就是价值投资，只是可能、可能……”

投错了。

最后那三个字，曲项没说出来。因为发现项天歌那双漆黑的眼睛，映上了窗外东方明珠的光芒——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也相信的，是吗？”项天歌问。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相信什么？”

“相信价值投资，相信中国的半导体领域一定有好公司，相信在那上千支所谓的垃圾股里，有正在崛起的巨头——”

“啊……这个……”

曲项没接上话，却发现项天歌的眼眶居然红了。

他别过头，看向窗外。窗外的黄浦江奔腾浩荡，万千灯火流光溢彩。他们在上海，在中国的金融中心——最集聚的财富，最先进的技术，最丰富的人才。

项天歌忽然之间有了答案。

他转回头来，对着曲项，郑重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曲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不是坏事？

项天歌接着说：“给你布置一个任务。你在各大基金销售平台注册20个账号。从今天开始，每天在各个平台上给金戈成长刷100条评论。”

“啊？我没那么多手机号……”

“你的大姨妈、大姑妈、大舅妈不都来了吗？你问他们借账号。”

“……”

“拿到账号以后，你就在各大评论区写评论。现在半导体在低谷，我们要给被套的基民送去温暖，送去信心。”

曲项点头，“好的领导，你要我发什么评论？”

项天歌说：“你去把电脑拿来。”

曲项火速取来了笔记本。

“我说你记。”

曲项打开空白文档，啪啪啪地打起字来。

“房子已挂安居客，车子已挂瓜子网。老公叫我割肉，我叫老公下岗——”

曲项的手一哆嗦。

项天歌慷慨陈词。

“各位金戈同道！听吾誓言，作吾见证：

“回撤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破产方休！

“我将工资与公积金献给半导体，本月如此，月月皆然！

“我将不止盈，不割肉，不清仓！

“我将无畏涨跌，无惧盈亏！

“我将天天冒绿，割了又长！

“我是半导体的信徒，科技股的前哨，韭菜大棚的脊梁！

“我是晶圆厂的地砖，穿透掩膜的光束，守卫国芯的山岗！

“我将吹响那冲锋的号角，我将为你摇旗呐喊，奋勇加仓——打啊，怎么不打了？”

“……领导键、键、键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