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燃没应,他看着贺以南手背烫出的红印,心想真是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他赶紧拉着贺以南去浴室用冷水冲了冲。贺以南也疼得手都在哆嗦,还咬着牙硬撑。
“疼死你算了。”陆燃冷声说。
贺以南小心翼翼地观察陆燃眼底的情绪。
陆燃心里难受,又说:“昨天他泼你的时候,你就不知道躲开吗?”
贺以南不吭声,陆燃不敢碰他的伤处,只能自己观察,见贺以南的手没有开始时疼得发抖的状态了,才松开贺以南的手。
陆燃径直走去卧室,贺以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找到医药箱,翻出几个冰贴。
“给。”陆燃仔细看了看说明,把冰贴递给贺以南,“这个冰贴能缓解疼痛,四个小时一换。”
贺以南点头,乖乖接过。
“如果还疼得厉害,就告诉我,我送你去医院,知道吗?别不吭声。”陆燃沉声说。
贺以南又点点头,似乎困得不行,拆包装还得揉揉眼睛保持清醒。
陆燃简直又气又心疼,赶紧拿过冰贴,帮他贴上了,然后生气地说:“昨晚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陆燃猜想贺以南这个胆小鬼,肯定是怕黑怕鬼所以一个人在家不敢睡觉。
还想等他说了之后狠狠嘲笑他一番。
可看见贺以南抬起脸,平时那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目光茫然的样子。
他的心又不争气的颤动了一下。
贺以南迟疑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字:
【我怕你不回来了。】
怕你又变得讨厌我,再也不要我了。
贺以南垂下眼帘,没勇气把后一句话打出来给陆燃看,他视野忽地变得模糊,眼眶湿润发烫。
陆燃看到那句话先是怔了怔,然后他看见贺以南眸里掩藏不住的难过。
回想起来,那天他在医院刚醒过来时,贺以南也是用这个眼神看着他。
陆燃轻松地笑了一下,刮刮贺以南的鼻尖,说:“好家伙,你大晚上不睡觉,又在瞎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怎么会不回来啊?我都飞奔回来的,我怕你着……”
然而话还没说完呢,贺以南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直起身子,飞快凑近去扒开陆燃肩头的衣服看。
陆燃整个人愣住了,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回家就扒衣服?
他问:“什么意思?回家还要安检啊?”
贺以南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果然看见陆燃肩头处有被酒瓶子碎片划伤的痕迹。
伤口不深,只流了点血,陆燃穿了黑色衣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贺以南揉揉眼睛,给陆燃轻轻吹气,要下床给他找纱布处理。
陆燃有点儿不自在,赶紧把衣服扯上,说:“小伤,等会洗澡冲两下就好了。”
贺以南垂着眼睫,颤着手打字:【叔叔又打你了是不是?】
“他打我?你这主语颠倒了,你没看见他昨天那样吗?两三下被我摁墙上,他能打过我吗?瞎操心。”陆燃笑着说。
不过……
为什么贺以南为什么说又?
陆燃愣了愣,来不及问了,因为他看见贺以南抿了抿唇,难过得眼眶泛红,眸里溢满了泪。
“哎呀,哎呀,你……”陆燃又手忙脚乱找来纸巾给贺以南擦泪。
认识半个月来,陆燃已经见贺以南哭了不下十次,按理说他应该习惯了,但总是忍不住心疼。
陆燃帮贺以南擦着眼泪,安慰道:“小时候我爸就经常打我,我习惯了,没事的。”
没想到这话一出,贺以南哭得更难过了,他低垂了眼睫,拿出手机,打字的时候豆大的泪啪嗒啪嗒地掉到手机屏幕上:
【对不起。】
【你原谅我……】
这给陆燃彻底整不会了,问:“你道什么歉啊?你没错啊,错哪了?”
贺以南不敢说,摇摇头,红着眼睛打字:【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
陆燃皱了皱眉。
贺以南为什么这样?
卑微到了尘埃里,像只无家可归,害怕没人疼爱的小兽。
贺以南仰起脸,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瞳满是不安无措,就这样看着陆燃,似乎在恳求得到他的原谅。
陆燃沉沉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好像是疯了,精神错乱,神志不清。
他居然一把拉过贺以南的手,把贺以南的脑袋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试图给予他一丝温暖。
陆燃能感觉到贺以南的身体僵硬得不像话,感觉到贺以南埋在他胸口轻轻抽泣着,泪花打湿他的衣衫。
可陆燃对此并不在乎,只顾着低头温柔亲吻贺以南的发丝,再亲他脸颊旁的泪,又亲亲他渐渐滚烫的耳垂。
……
等陆燃找回自己的理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只有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
糟糕了。
脑子抽风了。
他赶紧放开贺以南。
贺以南发丝被他揉得凌乱,眼尾泛红,看他眼神都是懵的。
陆燃心跳急促到快要跳出胸膛。
他赶紧找了个理由:“我、我去趟厕所。”
陆燃在厕所安抚了自己躁动的小兄弟。
可是他心里几乎是崩溃的,开始想。
他不会是被贺以南掰弯了吧。
可他明明是个直男啊!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灯光太撩人,让他产生了错觉。
陆燃愁得头发都掉了几根。
他又想,贺以南应该也是个直的,这么多女孩子喜欢贺以南呢。
贺以南应该不会想太多吧。
直男间的小把戏而已。
陆燃深呼一口气,走回卧室,见贺以南还坐在床上,有些失神的样子。
他赶紧打了个哈哈,准备溜走:“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睡吧。”
贺以南闻言立马下了床,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打字给他看:“我睡不着,能陪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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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一个直男被一个男的强抱,谁能睡得着。
陆燃觉得自己还是能理解贺以南的想法的,他确实该对刚才的无礼行为做出合理解释。
于是,陆燃站在贺以南床边,为他掖好了被子,脑海里绞尽脑汁想着说辞。
贺以南从被窝里伸出手,轻扯他的袖角,陆燃只好坐下。
陆燃想起自己小时候跟同学打架,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时那种感受。
煎熬二字足以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