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火,是赵嘉树放的。
县公署的大门,被赵嘉树率领的一伙乌鸦兵打砸开了。他们焚烧了一切,在“正大光明,克己奉公”的公堂匾额前的梁木上,吊死了身穿西服、剪了辫子的县令。比当年的白狼兵还要来的狠一些。
据县公署幸存的何老旦缩在了焚了一半的柴火垛里。
“刘县令,他们是贼……”
何老旦被徐家堡子的乡民拽了出来,他歪着嘴,留着涎水,眼睛也斜了一些,因黄的像黄河水的眼仁向上斜着,盯着掉在地上半焚的五色旗,盯着插在屋檐上的随风飘扬的青天白日旗。
然而正待刘昌达询问何老旦事发时的场面时。
何老旦打了一个哆嗦,竟开口唱起了戏词,一惊一乍,“国太凤辇出宫闱,旌旗钥铆耀光辉,我这整冠束带离虎位,想起陈州事一回。在陈州国舅犯了罪,论国法我铡他不算亏……”
他唱的是《包青天,豫剧戏。
“臣……包拯参见国太!”
何老旦打了个千儿,对刘昌达请安。
这一请安,在场的围观人都笑了。唱的包拯的词,施的却是满人的礼。要是包拯老爷泉下有知,铡了这何老旦的头都不为过。
不过何老旦唱的戏确实好听,抑扬顿挫,头顶一片青天的黑包拯的气势有了。在围观人群外面,看不见何老旦动作的人,为他喝起了彩。
街头卖艺,耍大鼓,唱戏的……,值得喝彩。
喝彩是最廉价的。
“何老旦,你词唱对了,施错礼了。”
“重唱一个……”
众人讽他。
“驸马回不得官了……”
何老旦不管不顾,仍旧扮的是包拯的角,他摇头晃脑,“谢国太!国太驾临南衙有何旨喻?”
他眼神直勾勾看向当堂的刘县令。
等刘县令接唱词。
“他疯了!”
“来人,把他带到医馆里,看看病。”
护卫挡在刘昌达身前,大概半个身位,防止疯了的何老旦突起伤人。刘昌达挥手示意护卫退下,然后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对何老旦做起了安排。
等乡兵喝退围观百姓后,刘昌达叫徐行来到县公署偏厅。此处还算完好,损毁不太严重,勉强算一个办公的地。
“世道不安稳,赵家走了,搬迁到了南方……”
“他们做下这些事,是为了报仇,当年钟科长趁白狼兵进城,勒索了他们……,如今一报还一报。”
他擦了擦金丝眼镜,“我劝你啊,还是早做打算,要不……留日?”
国内不安稳,但国外却安稳的多。
有了镀金的身份,回到国内,出路好找。
“先……”
“先看看,过些日子,我给先生你回话。”
落座在县公署偏厅的直背靠椅上,徐从却感觉到了一些不适。他仿佛不是在坐着,而是站着。拘束的站着先生面前。
如入初小的时候。
一个乡下来的长工儿子站在留着东洋头的先生面前。
不敢坐,怕脏了椅子。
“瑜儿还是喜欢你的……”
临走时,刘昌达对徐从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