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谢怀远叫住的下仆正是长林。长林刚刚也在屋里,自然听到谢怀远说的名字是“元筝”。
在那一瞬间,长林脑中似乎转过千万种想法。他忽然想起那日见到元筝姑娘时,似乎的确是在二公子院子不远处,好像是在做着什么差事,后来又被世子抱回……长林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微微侧头,发现谢怀远所指之人正是元筝。长林脑中在轰鸣似的响,额上渗出点点冷汗。
谢怀远在脑子里慢慢思索着。他总觉得应该见过那人,可是一个个回忆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与之对应的人,于是他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此时,似乎有人走去那道身影身旁,做了个迎请的手势。于是窗旁那位姑娘点了点头,轻灵起身,头上步摇在空中转了个优雅的弧度。
一步一摇曳,水绿色的裙摆慢慢铺展开,她侧身整理起裙上褶皱。一缕碎发自耳旁滑落,于是露出她细白耳垂上的红痣,小小一点,在阳光照耀下煞是惹眼。
谢怀远眼睛已经危险地眯起来。
这个颜色,似乎是一个姑娘喜欢穿的,她似乎是……谢怀远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虚幻的身影,渐渐变得凝实,却在快要想起时中止。因为对于她的记忆实在太过模糊,让谢怀远看不清那人的五官面孔。
就在那姑娘转身出屋之际,谢怀远眼睛大睁,眼前却忽然一灰——
是长林不着痕迹地挡在元筝前面。
谢怀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长林这奴才跟在谢昭身旁,向来知意识趣,怎么忽然看不懂人眼色了?
于是他绕过长林,见那姑娘已经快要走了。谢怀远一急,正要叫住她。
长林毕恭毕敬地弯着腰,极尽拖延地慢悠悠道:“回二公子,那位便是世子的心上人了。”
于是谢怀远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既是谢昭的意中人,那他自然不方便去打扰。
就这么耽搁了一会儿,元筝已然离开,前去找谢昭了。
眼睁睁地看那一道身影消失在转角,谢怀远不由暗赞一声。他这兄长看上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如此佳人,光是背影就足够风姿绰约,可想而知正脸该多么勾魂夺魄。
瞧她这样急切地去看望谢昭,想来应是情投意合。说不定再过不久,这谢府就会添一门喜事了。
既然这样,那便不急,迟早会再见面的。
无缘无故地站在这里许久,玉莹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她顺着谢怀远视线看过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娇声催道:“我累了,怀远我们快回院吧。”
谢怀远闻言,自是赶紧收回心神,与玉莹相携离去。
……
等众人散去后,谢昭立时把身上所披外衫除去,显然他伤得其实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样重。
卢大夫只要一想起刚刚那群人神情异样,就深觉可乐。都说祸害遗千年,他们都和谢昭相处这么久了,竟然还能如此单纯,真的觉得谢昭命不久矣?
而且凭他的医术,就算谢昭真的身受重伤,也没那么容易死。
不过也对,毕竟在众人心中谢昭都是冷冷清清。绝对没人能想到谢昭如此伪装,只是为了追媳妇吧?
见卢大夫笑得太过分,谢昭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立时,卢大夫止笑,紧绷起面色。
谢昭抬步走向窗旁,远远望见那仓库全然毁坏,神色这才放松。
卢大夫也跟着瞥了一眼,撇嘴道:“你那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真是被毁得渣都没了。”
谢昭不动声色:“不留任何痕迹才好。”
那屋里曾经放过太多秘密,只有直接消失个干净,才能确保再无人能发现异样。
他不会给元筝留下蛛丝马迹。
卢大夫眼神闪烁。他努力维持一个正常语气,试探道:“若是元筝哪天恢复了记忆,想起你竟然这么骗她,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你吧?”
“是。”谢昭点点头,很坦然地承认了。他比卢大夫还要了解元筝的心性,自然也想到了后果。所以只有在知道她永远恢复不了记忆后,他才敢这么做,“这很值得不是么?”
一个苦肉计,虽然造成身上多些伤痕,但换来了元筝的信任,谢昭心甘情愿。
若是从前,谢昭光风霁月,从外表到内里都纯良,是绝对看不上使用这样的算计。
但时隔多年,他已经变了。元筝的每一次疏离防备,都会让谢昭向阴暗发展一步。
为了留下元筝,他已经开始学会哄骗伪装,谁能想到他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卢大夫扶额,最后提醒一句:“你可千万别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