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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光映残夜,声色动鸣蛐。

偌大的宫苑院落中央筑起了一座玉砌高台,高台之上,红木圆桌摆满了珐琅彩锦的杯碗,其中盛满了珍馐佳肴。

“来来来,继续给朕倒酒!”元璟帝懒懒窝在一张贵妃椅上,舒服得微眯眼睛。

侍奉御侧的宫女太监目不斜视。数名朝臣伴于其侧,皆是着常服未戴官帽,按着官位高低依次于桌案落座。

仅次于元璟帝龙座之下的官员缓缓站起,端起酒盏靠近御前。

他着一身苍麒麟色佛头鹤氅,腰间系着本厂黑师蛮纹金缕带,下颌圆润,前额丰隆,赫然是当朝礼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温如海。

“陛下,这锦江春喝得可称心意?”温如海笑呵呵地给李延瞻敬酒。

“佳味难得,爱卿与朕畅饮同乐更是难得。”李延瞻满面红光,拥温香软玉在怀已是微醺。

旧有天衝帝携群臣微服私巡,今有元璟帝邀左右重官西苑同乐。

西苑之所以常得圣临,其因在于豹房。

所谓豹房,即是帝王养猛兽之所,建造花销巨大,奇珍异宝被搜罗其中不计其数。明为居住和处理朝政之地,实为荒淫宴乐之密室。

元璟帝尤好欣赏美姬与野兽共戏,流连忘返,长留此处。百官对此皆是见怪不怪。

“此酒流传久远,产自蜀路一带。”温如海轻捋着髭须,似是不经意地提及,“说来还恰好是颜阁老家乡所在。”

李延瞻冷哼一声,带着薄怒道:“休要提他!成天用一副古板冷脸对着朕,真当朕堂堂九五至尊乐意受他训不成?”

“臣失言,陛下恕罪。”温如海忙欠身告罪,眼中却是闪过一道精光。

朝中无人不知,堂堂辅朝元老内阁首辅颜道为,一介忠耿老臣,曾深得先皇器重。

他今已年逾六十仍为国事鞠躬尽瘁,不惜犯颜直谏直陈沉迷享乐之弊,对豹房一事更是唾弃。

美姬盈盈媚笑着给李延瞻捶背捏肩,娇嗔时吐气如兰。

“罢了罢了,与你无关。”

李延瞻愠怒的神色这才缓和,随意摆摆手让温如海坐下,身体从软座上微微往前倾,期待地望着高台下方,说:“朕新得一豹,温爱卿你来看看,比之先前几只如何?来人,给朕带上来。”

李延瞻话音一落,身边待命的豹房护卫迅速领命退下。

温如海顺应圣意,泰然自若地就切换上了一副拭目以待的神情。

众官却是面色各异,先前元璟帝命宫女与老虎共困一笼最终被活活咬死的荒唐场面还历历在目,不知这次又有何新花样。

不多时,远远传来如同锯木头一般粗哑刺耳的嘶吼声,在场之人皆是端正了神色。

豹鸣越来越近,直震得桌案杯盏碰撞,酒液晃动洒得一片狼藉却没人留意,所有人无不是屏息凝神,目光越过高台围栏落向不远处。

忽听有女子尖叫声响起,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异常突兀刺耳。

殊不知又是哪位倒霉苦命的宫女被当作玩物。

“皇上,救命啊!救救臣妾!”

只见一柔弱女子凄声叫喊着从绿林环绕的假山后跌跌撞撞冲出,披头散发。

她腰身被环系着条细绳线,牵出只色彩鲜艳大风筝低低地飞在她身后,拖着个长长的尾穗子拖在地面上。

而一头体型巨大、四肢强健的金线豹摇摇摆摆地踩着纸鸢尾穂而出,浑身光滑的黄褐色皮毛上布满了细小而密的花纹斑点,仰头不时发出饥渴兴奋的吼叫。

“哈哈哈,好!”李延瞻拊掌大笑,引得他怀中的莺莺燕燕也跟着笑得花枝乱颤。

“那位可是,苓……苓贵人?”

陪同观赏的官员们却是脸色大变,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温如海此刻神色也是晦暗不明。

先前被逼与兽共戏的只是些宫女,她们在皇上以及达官显贵的眼中命如蝼蚁草芥,死一百个也引不来什么风浪。

可偏偏此次被当作玩物推入险境的乃是朝中勋贵重臣陆良御之爱女,受诏入后宫被册封为苓贵人的陆苓雪。

“不要,不要过来,求求皇上饶了臣妾……”

陆苓雪双手环于前胸,被吓得身体微微蜷缩着艰难地想要往高台冲去。

“爱妃别怕,跑,跑起来!”李延瞻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畅快笑道,“把风筝带飞起来给朕看看。”

风筝制造很是华丽,绢帛材料之上雕龙画凤,却怎么也飞不高还时起时落。

金线豹双目放光地盯着大风筝,追逐着突然跃起,咬下一大片尾穗然后又不满地吐出来,伸出长长的粉红色舌头舔舔尖利的爪牙,锲而不舍继续朝风筝扑去。

那风筝翅膀处的两根横竹条上赫然绑着被剥了皮血淋淋的半只生鸡。

“诸位爱卿,你们觉着这美人纸鸢戏豹图如何?”酒过三巡,李延瞻慢吞吞直起身子,打了个酒嗝说道。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