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窈瞪了他一眼,偏头回电话,“嗯,还没到家。”
他玩笑似的问,“朋友男的女的?”
杜窈说:“男的。”
孟砚白顿了顿,声线依旧和煦,“到家告诉我一声,我担心。”
杜窈嗯了一声,与他道别,挂了电话。
刚收起手机,车身一停。
程京闻苍白的腕骨搭在方向盘上,银色的表带泛光,“脚还疼不疼?下车。”
杜窈愣了一下。
——程京闻竟然要把她赶下车?
这想法还没在脑海里生出两秒钟,又瞧见程京闻拔了车钥匙。
拧眉:“还傻坐着干什么?”
说罢,便已经推门走出去了。
杜窈懵懵地在座位上呆了片刻,也解了安全带,跟他一并下车。
“怎么了?”她问。
程京闻睨她一眼,“放心,不给你卖了,也不值几个钱。”
杜窈恨不得掐死他。
跟着走到一家铺面,灰扑扑的,招牌都摇摇欲坠。里头的老板娘是位中年女人,腰宽体胖,很和气的长相。
见到他们,立刻招呼,“来看看,要吃点什么?还剩下红豆沙和绿豆汤。”
杜窈确实饿了。在宴会上也没吃什么,便点了一份红豆沙。
老板娘又去看程京闻。
“这位呢?”
“一瓶水。”他淡声。
见老板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杜窈开口解释:“他不吃甜的,别管他。”
这话说完她就觉得有些不妥——好像这么几年,她多念着他,连忌口都记得清楚。
但是算了。
杜窈在车上的时候就想,他已经是这样年轻有为的公司老板,有了新的生活和漂亮姑娘。今天意外遇见,等她回到家,上京这样大,也不太有他们能再交集的时候。
这样,心平气和地结束也很好。
她拉了一把小木椅坐下。
红豆沙盛在碗里,上头铺了一堆白玉团子。热气里,都是软绵香甜的味道。
杜窈低头尝了一口。
好烫。
-
杜窈回到车上没再说话。
本来就困,在拍卖会上偷睡的一会,也捱不到现在。闭上眼,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程京闻由她去了。
抵达明江国际,叫几声名字也不见人有反应,便上手去拍她的肩膀。
杜窈哼哼唧唧地躲开他的手。
似乎睡得很熟,泛粉的脸颊一侧黏上了一缕头发。
程京闻顿了顿,替她拨开。
手指碰到温热柔软的面颊肉,捏了捏,小姑娘顿时在梦里发了好大的脾气,脑袋一扭,只露一个后脑勺给他。
程京闻失笑。
再注视她片刻,好像要看进心里。
才下车,手臂绕过杜窈的腿弯和后背,把人横抱出了副驾驶座。
真是半点不叫自己委屈的公主。
换个地方睡,就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找个舒服的姿势,脑袋去抵他的颈窝,胳膊去搭他的肩膀。像家里的猫,亲密无间。
程京闻低头看她,近距离。
莹润娇软的嘴唇上一层薄薄的唇膏,像凌晨的花,刚绽,最靠近花蕊的一瓣。
还挂着露。
或许是肌肉记忆。程京闻下意识想要再近一点,低头去吻她。
但到底,还是只拿鼻尖碰了碰她的额头。
推铁门往里,是一小方院子。
鹅卵石铺的路,通向一幢白色的双层洋楼。揿响门铃,里面传来提提踏踏的拖鞋声,穿毛绒睡裙的女孩睡眼惺忪地给他们开门,还在迷糊地抱怨:“我的美容觉……”
可她瞧清眼前的场景,顿时清醒。
瞪大了眼,不由惊异地上下打量他们两个,小声,“你们复合成功啦?”
程京闻:“你觉得?”
“那应该没有,”江柔笑嘻嘻,“毕竟往国外送了四年礼物也没见小窈理你。”
这话正中程京闻痛处。
他沉脸:“信不信我让商暨把你领走?”
江柔立刻蔫下来,“对不起。”
两个人互捏着对面的把柄,这聊天是进行不下去了。
程京闻把杜窈送回房间。
出来,江柔趴在沙发:“小窈回来,你跟那个小模特也该避避嫌了。”
程京闻蹙一下眉:“谁?”
江柔撑着下巴:“周绿啊。前几天空降进我们组,动静可不小。”
程京闻似乎才明白过来是谁,“无关紧要。”
“什么呀,”江柔撇撇嘴,“小窈最爱多想,要是她误会了,我看你真完蛋。”
“知道了。”
江柔打个哈欠,“还有事吗?”
程京闻捏了捏鼻骨,“别告诉她是我送回来的。”
“哎,懂。”
江柔见怪不怪。
毕竟这人往国外送了四年礼,全是匿名。她和卢豫劝过好久——谁不知道杜窈的脾气呢?哄一哄就好了。
程京闻偏不,非要拐弯抹角。
自己心里难受,捱不住,都坐飞机到人家家门口了,站一会,就只把花留下来。
这种傻事比比皆是。
她揉揉眼睛,“我回去睡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程京闻应了一声。
走前,还是去杜窈房间再看了她一眼。
或许是头发还扎着,难受,躺在床上很不安分,左右地翻身。
他便单膝跪在床前,替她小心地拆开复杂的编发。
半晌,手上动作忽地一顿。
去撩她后背散开的头发,底下,是光洁白皙的背。
少了一小片月食的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