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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柔是演员,人脉广。或许能找见。

对面一直是正在输入中的状态。

很久,江柔才发出一条短短的话:可是,这个人,似乎可能大概也许是你的前男友。

杜窈笑容凝固。

切回微博,把刚刚的点赞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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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片刻。

不死心地再问:为什么?

江柔:程哥出差回来和你回国同一天,航班时间也差不多。

杜窈:……谢谢你。

江柔给她回了一张被揪起领子嘤嘤的兔子,表情很欠。

她说:你口味还是这么专一。

杜窈差点把手机砸腿上。

心情抑郁,索性熄屏,闭眼不看了。

铅灰夜色,上京南郊的桐山顶灯火通明,氤氲一层薄薄的霜雾。

车身速度缓下去。

杜窈睁开眼睛,便见一幢构建浑然天成的玻璃屋。

不知道是哪位的手笔。

近千平占地,坐落桐山半腰,鬼斧神工的技巧,叫这座三层的展馆跟山木石草融作一体。

杜窈没见过这样的,近距离看又着实壮观惊艳,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

嘴里问:“展馆怎么建在这里?”

孟砚白:“有钱烧得吧。”

见她还要往外望,伸手把她拉回来。

“好好坐着。”

“喔。”

杜窈退回车里,伸手整理裙褶。

她身上件绉纱一字领礼服短裙,露出后背半截蝴蝶骨。白皙的肌肤在路灯明明灭灭下,像笼着昏黄的纱,空荡荡的。

孟砚白目光触到,略诧:“纹身呢?”

他记得这里原有一个月食的纹身,独特又少见。

杜窈说:“洗掉了。”

孟砚白只能借看右视镜的空隙,觑见她小半张脸,没什么表情。

便笑:“之前不是还很宝贝这个么?”

山里风大,杜窈的头发被胡乱吹散。好一会,声音也跟着裹进,模模糊糊。

“不喜欢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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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转个弯抵达。

一经停门口,就有门童引他们下车,推开厚重的漆油木门,显出内里极简的装潢。

黑与白,铺天盖地。

不多余一件家具,只有展出的一列后现代主义的画挂在墙上。

里头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不算很多,有托举木盘的侍应生穿梭其中。

不像展览,更像宴会开前。

杜窈还未来得及确认,孟砚白便被一位侍应生叫走。步履匆匆,杜窈只好朝他摆手,示意自己一个人没有关系。

从左往右,看画。

介绍附得字小,杜窈轻微近视,便凑近了看。没注意拐角有人,当即撞个满怀。

“哎!”

杜窈脚崴一下,疼得吸气。

见对面姑娘手里的盒子掉到地上,摔出一条挂玻璃珠的项链。

怔一下。

再仔细看,细银绳子穿过流沙的珠子。灯光一晃,玻璃珠上一道月牙似的刻痕。

这是——

杜窈下意识想去拣这条项链。

手伸过去,便被人重重地打开:“你干什么?”

对面的姑娘横眉立目地注视她。

见杜窈仰起脸,视线空中一碰。倏地,神色有点迟疑:“你……”

“你好,我是正时的设计师。”杜窈收回空荡的掌心,露出一个没什么意味的笑,“可以问一下,这根项链在哪里买的么?很漂亮。”

“不知道,”她把项链收回盒子里,语气隐约的炫耀,“男朋友送的。”

杜窈呼吸稍顿。

良久,她笑了笑:“男朋友对你真好。”

“嗯哼。”

姑娘还要说话,边上却有人叫她,“周绿,你在干什么呢?程先生已经要到了。”

她远远应一声。

再上下打量杜窈一眼,便急匆匆走了。

大厅分明空旷。

杜窈却直觉得闷与躁,喘不上气。

问过侍应生,找到后门,借馆里的灯光拉一把藤椅坐下。晚风凉瑟,吹一会,才让她镇定下来。

世上多有雷同。

或许刻痕并不是指她的高岭之月,程先生也并不是指她认识的同一位。

杜窈这样想,沉沉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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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窈是被冻醒的。

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睁眼的时候手边多一盏亮起来的小夜灯。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放的。

一只图画劣质的卡通小猫,似乎是路边地摊上的玩意,冲她呲牙。

杜窈回瞪了一眼。

借光补过妆,起身去找孟砚白。

一楼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了,侍应生说都去了二楼。

杜窈:“二楼?”

侍应生说:“您不知道么?今天是成悦集团举办的慈善晚会,在二楼,还有半个小时就该开始了。”

杜窈在心里冲孟砚白翻了个白眼。

估计是怕她不愿来,诓一嘴艺术熏陶,叫她以为是来看展。

道过谢,上电梯到二楼。

拐弯,是一间宴厅,头顶水晶灯高挂。人声鼎沸,装潢是富丽堂皇的金,与楼下极简两色的黑白反差鲜明。

杜窈依旧没有见到孟砚白。

人群里穿梭,倒是不少人认出她。消息灵通,知道在正时上班——估计传言八卦也听得不少,或明或浅地露出一点揶揄的笑。

杜窈心里涌上一点烦躁,有人邀她跳舞也通通回绝了。

退到右角落的吧台边。

视线在攒动的人头里巡睃,一张张陌生的脸,有些失望,又不清楚这情绪从何而来。

她叹一口气。

架上甜品满目琳琅,杜窈伸手捏了一块纸杯蛋糕,奶油注心,不甜。

又推拒几位来搭讪跳舞的,话术熟练,一律以去世的前男友搪塞——这其实只是她在分公司待的前一周,尚还对这段感情心存希冀,结果没等到一句挽留的话,用以泄愤的胡诌。当时茶水间正在播《50 ways to say goodbye》,杜窈便恨恨地跟同事诅咒,谁能想到对方信以为真,第二天就传开了,愈传愈惨,还自动替她增添细节。

杜窈把吃空的纸杯团进垃圾篓。

抬眼,又有人过来请她跳舞,经理模样。杜窈有些说累了:“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男朋友的忌日——我想稍微静一下。”

她神色稍倦。

清冷的眉眼羸弱,身形也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卷走。声音也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三分。

经理暗骂一句赌约。

不太好意思:“抱歉,抱歉。”

今天这场宴会私底下有人开盘。孟砚白追了四年的姑娘,有谁能捷足先登——便是开场就找人把孟砚白支走,下注的人一茬一茬地试。

哪里知道碰上人家男朋友忌日。

这在上京圈的确有些忌讳。城外道观香火旺,便知道这些人有多少是讲究的。

杜窈知道这一点。

见经理离开,松口气,夹了一块布朗尼。

还没送进口里,便听身后又有人问:“杜小姐,跳一曲?”

杜窈是真的累了。礼貌性地回头,自动回复:“不好意思,今天……”

是我男朋友的忌日。

话没说出口,蛋糕噎在喉咙里。

猝不及防撞上一双眼。

瞳孔是特别的蓝灰色,像卧在银灰雪水底下的冰,寂寂地浮沉。

声线也冷。

听他慢悠悠地开口:“陪死去的男朋友跳一曲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