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比皇城里的贵族小姐,及笄礼办得颇为隆重。曦知抿唇而笑:“不用准备的,一切从简即好。”
是这么个道理,七月说:“行,便听你的。对了,听说明日钟大娘也来。”
曦知微微睁圆了双目。
七月知晓她心中疑问,故意酸溜溜地说道:“钟大娘呀最爱替人说亲了,现在何人不知我们牧云村出了个大美人,女子及笄就意味着可出嫁,知知你不会不清楚吧。”
女孩杏面薄红,磕磕绊绊地答:“清…清楚的,可我暂时不想嫁人。”
书里讲嫁人是大事,若觅得如意郎君,长相厮守白头偕老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遇人不淑,后半辈子颠沛流离无所依靠,甚至被害了性命,此等例子也比比皆是,并不鲜闻。
她怔忡的功夫,七月带来的小娘子们忽然躁动了起来,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盼望着门外。
沈序一身石青色的刻丝长袍,玉冠飘长带,面色冷峻地走进。
他身量愈发高大,有了男人的初模,背直肩宽,站在曦知面前时,足足高了她一个头。浓密的阴影遮落,将柔弱无骨的女孩包裹得严丝合缝,既有压迫又莫名心安。
她微低着头,隐隐露出一截雪白的天鹅颈,几缕乌发闲闲地散乱,黑白相衬,他盯了一会儿:“喝药了吗?”
过去的一年,林翊需调理身体,无暇顾及曦知,反正妹妹年纪也不小了,他得适时放手。白天里她要么去采茶采果子,要么摆摊去做代笔,更多的时候还是会黏着沈序。
美其名曰她是学堂的优秀学生,沈先生最器重她。
“沈公子性子冷淡,你就不怕他嫌你烦?”林翊这般数落她。
曦知委委屈屈地瘪着嘴:“可是我但凡一天没有去找哥哥,他就会不高兴,罚我留堂。”
林翊才不相信沈序是这样傲娇的性子。
然而,她几乎每天都泡在他身边,沈序依旧是那副矜贵清傲的模样,从早到晚地带着他的小尾巴。春日带她去踏青,夏日带她采莲,秋日给她做桂花糕,冬日陪她玩雪,护着她养着她。
她出落得精致,身子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娇弱,换季必受寒。
“喝了。”曦知嗫喏道。
沈序没有说话。
前几日,她闹着不肯喝药,惹了他生气,其余事情他都可以娇惯她,唯独有关她身子的不行。曦知自知有错,他像是要让她长个记性,连着两日的不见她。
女孩抬眼,落入他深邃的瞳眸,沈序稍稍欠身,听她绵长了尾调地唤,“哥哥~”
“撒娇也没用。”他同她咫尺之近,轻声说:“我就是太纵着你。”
软的不吃,曦知气鼓鼓地别过头。
“怎么,”他哑笑:“要来硬的?”
七月离得不远,假装在踢石头玩,实际耳朵竖得老高。
小娘子们你拥我挤地团成团,脖子伸得老长,脚踮得老高地偷听。
沈序余光往后瞟了一眼,他取出一只紫鸯花珍珠簪子,亲手为她簪上,是乃他给她的及笄礼。
七月的嘴角都快翘上了天,偏沈序一记眼光扫来,她要翘不翘,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好笑得很。
及笄这日,钟大娘果真喜气洋洋地到了。
“林小娘子,恭喜呀。”她先动用了毕生词汇说曦知有闭月羞花之貌,可比月神仙姿,直把人夸得脸红。再说林翊有多么好的福气,得了这么一个漂亮聪慧的妹妹。
最后引入主题:“西村有个王姓公子,老实忠厚,模样也是不赖的,林翊啊你也该为咱家妹妹早日考量起来了。”
“瞧瞧又不打紧。”李嫂也劝,“他呀是会疼人的,知知嫁过去铁定不吃亏。”
一口难敌多张嘴,村民们盛情难却,再者钟大娘是村长媳妇,泼人凉水也不好。
左不过见面说句话,成不成都不一定,林翊和曦知只好无奈答应。
权当走个过场。
“钟大娘牵曦知和王六的红线?”霍宵嗤了声。
七月急得跺脚,“不行!她怎么能抢我的生意,我牵曦知和沈公子的红线还没成呢!”
霍宵翻了个白眼。
“笃笃—”有人敲门,七月想也不想地拉开门,倒吸一口凉气:“沈,沈公子。”
他的表情比腊月的冰碴子还要冷。
霍宵哆嗦了下,赶紧正襟危坐。
“我找人去喝茶。”他温和地环视一圈两人,“有一起的吗?”
七月僵硬地扭头望着霍宵。
后者擦了擦汗。
“去,都去。”两人哈哈地干笑。
沈序颔首:“风韵茶馆,恭候。”
风韵茶馆?那不就是……
曦知和王六约定见面的茶馆吗。
——
王六特意选了个靠边角落的位子,掏出钱买了两盅淡茶,一盘花生米。
早听闻林氏娘子美名,他半是砸钱半是死乞白赖地恳求,钟大娘到底是拗不过他,让他白捡了个便宜。
直到曦知出现,男人眼睛都看直了,险些留下哈喇子。
值!这钱花得值!
女孩御香,拘谨地坐到他对面。
若是能娶此等尤物回家,王六不禁想入非非,那脸上多长光啊,走路都横着走。
他嘿嘿地傻笑。
另一边不起眼的角落,七月和霍宵全程低着头,当小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