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橙莫名其妙,把视线往旁边平移,总助刚好站在那。
陈昇冷不丁对上她视线,一愣。
梁橙并非有意要看他,也是一顿。
一时不知该移回来还是该继续,略微一迟疑,就和陈昇大眼瞪小眼瞪上了。
似是察觉到两人异常的眼神接触,徐晏驰跟着偏头,扫了陈昇一眼。
总助赶紧避嫌地移开眼睛,默默又往远处挪了半步。
徐晏驰再转回来,方才眼里那点笑意已经捕捉不到。
他接过审批单粗粗一扫,拿过笔拔开帽子。
“手。”
手?
梁橙两眼茫然,下意识乖觉地把右手伸出去。
徐晏驰把审批单放到她手心,就那么垫着她手,在上头写字。
那层纸很薄,笔尖的力度被削减一半,只留下羽毛搔过似的痒。
梁橙的手不自觉地蜷曲一下,因为那难以言喻的触感。
“别动。”徐晏驰说。
刚才顶撞过他,梁橙不敢再惹,只能隐忍地提议:“其实你可以趴到墙上去写。墙更平。”
徐晏驰垂着眸,对她非常合理的建议表示坚定的不予采取:“姿势太丑。”
“……”
只有无语二字能准确描绘梁橙此刻复杂的心情。
真是天仙啊,你还挺爱美。
她只好把用力把手展平,努力忍住把手收回的本能,方便徐晏驰写字。
偏偏他名字的笔画不少,可能是因为垫板不够平、写起来不够流畅,他落笔的速度比平日签字慢了两倍,缓慢、仔细。
笔锋从她掌心清晰滑过,梁橙甚至能感觉到,“徐晏驰”这三个字具体的形状。
她强忍着不适,试着封闭感官,快把牙咬酸。
等徐晏驰写完,她立刻把手撤了回去。
徐晏驰把笔和单子还回去,视线微抬,挪到她脸上。
梁橙因为咬牙忍得太累,脸已经绷得面无表情。
他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那么着急。”
梁橙在封闭触感上做出的努力,产生了歪曲的效果,作用在听力里。只听出字面意思,心想,一头豺狼在办公室等着吃人呢,我们怎么可能不着急。
“赵经理很生气,已经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了。”她想起来耳朵都觉得不适。
徐晏驰手揣进口袋,声音淡了几分:“我的人还轮不到他置喙。”
梁橙只以为他是听到赵经理在总裁办大闹,被人越权所以不快。拿着签好的审批单匆忙往回赶,到楼下才反应过来先前那句话。
徐晏驰是在安慰她?
踩着最后的期限走完手续打款过去,赵经理又陪着笑脸给客户去了一通电话。
唐主管已经回来,事情有惊无险顺利解决,大家都松了口气。
赵经理却不肯将这件事轻拿轻放,打完电话来到唐主管面前说:“唐秘,你们总裁办是替徐总工作的,接触的那都是咱们公司最要紧的文件,最重要的事务,一点纰漏都不能出的。你们出一点错,那就会害徐总出错,进而就会对咱们整个盛来造成影响。今天这件事看起来小,但恰恰能因小见大,要是你们都像这样马虎地对待工作,对公司造成的损失会有多大,你们知道吗?单就今天这笔款项,要是没有如期支付,违约金就要六位数!这笔损失你说是让公司替你们承担,还是你们自己承担?”
说到底这次工作失误,是总裁办内部的事情,轮不到他财务部的人来指手画脚。可这事毕竟是总裁办理亏在先,唐主管虽然心里不爽,面上态度依旧摆得很得体。
“赵经理说的是,我们会进行反思和检讨,之后以更专业更谨慎的态度对待工作。”
“你们是该好好检讨一下,要我说,这两个小助理,”赵经理犹带不满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梁橙与唐乐,不依不饶,“犯这么大错误,开除了都行。”
唐主管皱了下眉,到底只能忍下这口气。
梁橙抿唇半晌,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他:“赵经理。我刚才特地查过,这笔款项的审批手续上周就已经从岑总那里过了,可直到昨天下班才递交到总裁办。中间至少有五个工作日,如果不是拖延到今天,也不会赶得这么急。”
她长得太乖,看着好欺负的样貌,赵经理没想到会突然被她“反咬一口”,愣了几秒怒冲冲指着她说:“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责任在我?”
梁橙鲜少与人如此针锋相对,那根手指带着凶狠恶意,直指她的脸。梁橙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几乎生出退缩的念头。
但她硬逼着自己站稳。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真要追究,我们负一定责任,但并非全部责任。”
赵经理大怒:“我们的手续是在时限之内递交过来,完全合规,没及时处理的是你们,我们有什么责任?唐秘,你看看你们的员工,自己工作出了错还要推诿责任,这是什么态度!我今天就要你一句话,这两个人你要是不处理,我就要找徐总评评理了!”
脚步声有节律地由远及近。
提前结束会议的徐晏驰从外面走进来。
“这是替我管教下属来了?”
赵经理听到他声音,盛气凌人的神色登时变化,转过身堆起笑:“徐总这么快就开完会了?我就是因为今天这件事太生气了,差点给公司造成损失,要不是我力挽狂澜,客户那边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您工作那么忙,要是手底下人不得力,那不是拖后腿吗。总裁办不比别的地方,选人那一定要……”
徐晏驰没耐心听他啰嗦,眼神寡淡一扫,赵经理脖颈便开始冒寒意:“我怎么不知道,总裁办的人事安排什么时候归你管了。”
这话一点不委婉,越上司的权在职场本来就是大忌,现在他还越到徐晏驰头上……赵经理哪听不明白其中含义,差点冷汗飙出来,脸色尴尬不已。
刚才还指天骂地咄咄逼人,真到徐晏驰面前,两句话就萎了,理也不评了,赶忙缓和几句就带着人跑了。
他人走了,办公室霎时被更深的寂静笼罩。
那把悬在头顶的刀并未随着他的离开消失,反而因为徐晏驰的归来,更逼近头顶。
徐晏驰在公事上要求有多严格,不讲情面,再没人比总裁办这帮人清楚了。
唐乐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也听过猪的传说,心哇凉哇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被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