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晚饭后,张青一家人坐在客厅。
十一月的平京天气已寒,还未集中供暖,不过因为中央空调的开放,屋内依旧暖煦。
齐娟联手周艳艳,不停的讽刺挖坑一众儿女。
被嘲讽的撑不住了,小五张悦欣拍桉而起:“就仗着爸爸在,不然我们未必吵不过你们俩!”
张青虽然从未训斥过儿女,甚至一向温和,但家里十个儿女,仍旧最敬畏他,不敢在他面前没规矩。
倒是齐娟、周艳艳、赵蔷,对子女们要求最严格,但儿女们反倒敢和她们辩一辩。
尤其是齐娟和周艳艳,如今已经需要联手,才能镇压这一群“逆子逆女们”了。
不过因为张青在,她们俩今天格外轻松。
看到张悦欣跳起来,齐娟“悲愤”的看向张青,道:“夫君,你看看这个逆女,她在说什么?”
张青无奈的看了媳妇一眼,那边张悦欣已经缩着脖颈坐下了。
齐娟嚣张道:“你来和我们吵啊!”
张悦欣几乎吐血!
周艳艳好似不是亲妈,冷嘲热讽道:“瞧你那点出息,还想和我们吵?我和你大妈妈在你们这个年纪,早就不靠家里生活了,你行吗你?”
张悦欣忍无可忍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姆妈去美国读过书的,那时她可没工作赚钱!”
齐娟得意了:“我虽然没赚钱,可我男朋友赚钱了啊。我没花家里的钱,都是我男朋友掏钱。”
张悦欣咬牙道:“我找不到男朋友?”
齐娟哈哈笑道:“你随便找当然找的到,像你大哥、二哥他们这样的普通男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你不是要和我们比吗?找一个你爸爸这样的男朋友,我们就服了你。”
这一番话,让几个儿女同时感到受到了伤害……
张悦欣绝望叫道:“我爸爸这样的……那我还不得当一辈子老姑娘?”
周艳艳乐道:“你要随便找个,以后就不要在我们跟前咋咋呼呼的,怪让人瞧不起的。”
齐太行听不下去了,问张青道:“爸爸,我们家是不是面临很大的压力?”
张青微笑颔首。
齐太行有些紧张道:“爸爸,我和天歌长大了,我们想为家族出一份力!”
齐娟、周艳艳都不闹了,一起看向张青。
张青微笑道:“你喜欢重工,你妈妈,你太爷爷和爷爷都对你寄予了厚望,等大学毕业后,去天鸿重工从底层做起,踏踏实实的做实事,就是为家族出力了。至于天歌,他喜欢医学,那就去当医生。爸爸妈妈不会把自己的理想和责任压到你们身上,我们更希望你们能坚持自己的选择,守护自己的理想,过好你们自己的一生。”
张天歌越大性格越沉静,这一点,和齐太行不同,齐太行一直都很活泼……
张天歌看着张青道:“爸爸,我们也想承担一些家族的责任。您希望我们快乐,您从不希望给我们压力,但是,我们也希望能帮助到您。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现在家里面对这么大的压力,我们又怎么能只自私的想着过好自己的一生呢?如果您和妈妈不快乐,过的辛苦艰难,我们也不会过好这一生的。”
张青笑的温和,他道:“你们能有这份心,我就很欣慰。但是,你们也不要太小瞧我和你们妈妈了,更不要小瞧我们背后的祖国。白头鹰固然凶残,但又怎能以龙为食?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你们读书未成,当下还是要先以学业为重。”
齐太行和张天歌对视一眼后,都低下了头,过了稍许,齐太行才难掩难过的问道:“爸爸,是不是因为我和弟弟天资平庸,不配……不配……”
眼见齐娟眉头竖起就要训斥,张青摆了摆手后,笑道:“汤圆,你和元宝六岁的时候就能说两门外语,到了十二岁,又学了两门,如今至少掌握六门外语了吧?”
齐太行、张天歌一起点了点头,张青温声道:“我在你们这个年纪,只会一门英语。在计算机水平方面,更是远不如你们。如果说有什么能强过你们,一是金融,二是文学才艺。但是,这种天赋纯粹是运气,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就像你们出身张家,刚出身就是绝大多数人一生努力都无法达到的高度,但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好多人把我捧的高高的,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我只是做了些,我能做到的事,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如果说我还有什么真正超出普通人的能力,那或许就是自知之明吧。
什么是自知之明呢?就是找到自己的能力范围,然后做这个范围内的事。但这些事做成了,又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张天歌不解:“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可以做些有挑战的事,做成了,不是更有成就感?”
张青笑道:“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事,并不是没有挑战性。你能做的事,和你能做成的事,是两回事。每个人都可以做个好人,每个人都能做一个好人,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成好人。我们有自己的科学家,有自己的科研体系,有相应的硬件系统,但我们并不一定能做出相应的成绩。
所以,做能力范围内的事,并把事情做成了,对社会有价值,也是一种成就。
你和太行都没有显着的金融天赋,这并不是缺点,也不是不能见人的事,这很寻常。我在医学上就没有天赋,我自卑了吗?
我们做家长的,最大的责任,就是守护好你们,让你们发觉自己的天赋,并朝这方面努力做下去,实现你们自身的价值。
家族、财富,是生活的一部分,它们应该服务于家族成员的人生和生活,而不是反过来绑架你们,去为了家族和财富服务。
你们想不通这一点,就说明你们还不成熟。
之所以让你们一直参加公司会议,也是因为让你们开拓眼界,仅此而已。”
齐娟看着张青问道:“他们一个个都去做他们想做的事,留下我们几个老家伙守着家业?”
张青笑道:“总有一个有天赋的,儿女辈没有,孙辈总有吧?孙辈没有,重孙辈肯定有吧?强迫太行、天歌他们来经营我们的事业,我相信他们一样可以做的出色。但没必要。这是我们的事业,不是他们的。他们应该有他们自己的事业,做他们喜欢做的事。
我们今年还不到四十,再活六十年难,再活五十年很有希望吧。
五十年后,太行他们都七老八十了,重孙都有了。”
一群孩子狂笑起来。
齐太行、张天歌也哭笑不得,但心中对张青的敬仰更深。
豪门子弟从来难当,但他们作为张青的儿子,真的轻松幸福的多。
但,多少也有些虎父犬子的哀伤……
张青看着几个年长的儿女们又道:“我一生奋斗拼搏,不敢懈怠,就是拒绝做世俗的棋子,拒绝成为大势之下的木偶,更不愿做大数据之下的一个数字。我不是让你们去澹泊名利,只是希望你们能明白,名和利,不该是人生的主流。你们应该去创造、掌握自己的人生轨迹,主宰自己的人生。好了,去吧,都下去再想想。如果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再来找我。”
等孩子们都走后,张青却没了高人的嘴脸,对齐娟笑道:“危机、危机,既有危,更有机!这十年咱们趟过去后,张家,就是东方第一名门咯!”
齐娟噗嗤一笑,道:“你刚还教儿子们澹泊名利?”
张青呵呵道:“我更想让他们享受人生,披荆斩棘的事,我来做就好。”
齐娟眼神不善,道:“你还总说我们溺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