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却不管百官们作何感想,而是示意了黄阄上前,吩咐道:“此人交由你看顾,叫宫人们给他换了衣饰,弄干净点,别叫他轻易寻死,寡人改日还要听他击筑和歌解闷。”
“诺。”黄阄低头应道。
丞相熊启见他神色不像玩笑,急道:“王上三思,此等小人是为燕国刺客,应立即交由廷尉严审才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王上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心大至此,把一个刺客放在跟前伺候?
“王上三思!”李斯也跟着附和道。
殿中文武纷纷跟着应是,虽有不同声音,但意思也都差不多,一致反对君王这样的不顾自身安危的大胆举动。
“众卿不必再说”嬴政声音不大,但一开口就瞬间把所有反对的声音一起压下,“寡人心意已决。若是无事,退朝。”
“王上!”熊启急道,“王上不可如此任性…”
嬴政抚着腰间七尺之剑,对上老丞相担忧的眼神,安抚一笑,“丞相莫要忧心,即使刺客真有心刺杀,寡人也不会傻傻呆在那里任他劈砍。”
眼见熊启还要再说什么,他连忙给黄阄使眼色。老臣有的时候在政务上是更尽心,但哄骗起来也着实费时间。
黄阄会意,忙上前半搀半拽着熊启往殿外走,“丞相放心,再不济还有咱们这些奴婢呢,必不会叫王上受半点损伤的。”
熊启无奈的挥开他,气鼓鼓的大步往外走。
嬴政看他步履急促,心知这次可是把父王留给他的老丞相气坏了。过了此事,来日必得多加安抚才是。
他心中好笑,余光却瞥见殿中其他官员退尽,廷尉李斯却单独留了下来。
嬴政敛起笑意。他忘了,这儿还有个更难对付的。
李斯眼见嬴政已经瞧见自己,忙上前恭敬揖礼:“王上。”
他并非想要再劝谏什么,只是此时心中非常纳闷,宫中乐人不在少数,王上又并非纵情享乐之人,为何非得听那刺客同党击筑?
“廷尉还有事要奏?”嬴政侧目瞥见他执拗认真的脸色,便知道他不像熊启那么好打发。
“是”李斯直接道,“是关于燕国刺客同党之事。”
然而他却没有直奔殿外同党这个主题,而是又将自己最近再次审问秦舞阳的无所得之事禀报了一次,才试探着打申请一般道,“若王上能将姚贾带回那名同党也交由臣审理,相信不久之后一定会有所得。”
嬴政知道他这是不问明缘由不罢休了,也不想与他绕弯子,索性与他摊开话头,“廷尉无需多想,寡人是怀疑秦宫里有燕国细作,才故意留下这同党在宫中,为了看他是否会和宫内的细作联系。”
若是能接着这个乐师的手试探出那内侍到底要作何,正好也省了他许多功夫。
李斯转了转眼珠子,“是王上跟前那个新选上来的内侍?”
“廷尉所料不错。”说起怀疑之人,嬴政平日里不怒自威的眸底,溢出独属于万人之上君王的倨傲,“先奉上假的燕国地图,再派细作入秦宫。寡人很想知道,燕国到了灭国的危急关头,那燕丹到底还能如何玩火自焚。”
若是燕丹真的联络宫中哪个亲贵,或是后宫中哪个夫人要判秦,他必不会心慈手软!
李斯皱眉,忧心道,“虽则王上常年配剑,但小人素来难防备,不若加强宫中朗将守卫…”
“不必”不等他说完,嬴政便一口否定,“整防会打草惊蛇,他再藏匿下去,寡人可没那个耐心与他空耗。且由得他去。”
他眼底的兴味一闪而过,“寡人这次也试试守株待兔的意趣。”
眼见再劝无益,李斯只得妥协,“诺!”听着意思,王上好像觉得亲自抓住个刺客是极为好玩的一件事情。
“此事无关大碍,廷尉不必放在心上。”嬴政将燕国地图铺开来又看了一次,眸底染上兴奋之色,眼神中的霸道之意昭然若揭,“眼下最要紧的,是燕国。”
秦军屯住易水日久,眼下是该举兵伐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