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碎醒得很早,他有点认床,乍一到陌生的环境很难睡得安稳,更何况心里还揣着事。
等爬起身,腿根细微的疼痛针刺一样冒上来,沈碎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拽下裤子,看到昨天自己掐的那一小块软肉泛着不正常的红血丝,不过只是看着可怕,应该没多严重。
他这副身子就这德性,稍微撞一下就能青一块,沈碎没当回事,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就匆匆下楼走进餐厅。
那位凌先生已经在里面,沈碎低着头小步走过去,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早餐餐盘里有煎蛋,培根,烤肠,竹笋,面前的篮子里还有沾着水滴的车厘子。
正当沈碎猜想这位凌先生是不是偏爱西式早餐时,一碗粥又被送到了他面前。
两头尖的米粒个个熬得饱满膨胀,雪白的莲子和微红的枣肉若隐若现。
沈碎心里一阵欢喜,吃惯了中式早餐的他还是好这口,他喝了一小口,胃里顿时又暖又甜,一会儿工夫,小半碗便都下了肚。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沈碎放下碗,抬头对上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对面的人今天戴了一副银色细框眼镜,鼻梁高挺,黑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薄唇透着锋利。
沈碎这个时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位凌先生或许有混血基因。
沈碎早上食量不大,喝了一碗粥,已经有八分饱,他为难地看着面前那盘纹丝未动的东西,在撑死自己和浪费食物之间来回摇摆。
“吃完了吗?”
沈碎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凌却已经从他脸上看出了答案,示意佣人撤走餐盘。
“我派人送你去学校。”
明明昨天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今天却又晓得他还是学生了。
这位凌先生还真是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
黑色的库里南停在一处拐角,司机小于先沈碎一步替他打开车门。
“沈少爷,凌总派我负责今后您的出行,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您直接通知我就行。”
“麻烦了。”
沈碎从小西门绕进学校,上午的专业课十点才开始,他熟练地摸到图书馆的研讨室,在门外给宋桃发了条微信。
门隙开一道缝,搭在门框上的手刚做了美甲,整整齐齐。
绕过宋桃,沈碎在桌子另一头看见自己的包,拉链一开,一股煎饼果子的浓郁气味顿时打了沈碎一个措手不及。
宋桃一边欣赏自己的指甲一边忍着笑:“姐姐好心给你买的早餐都要凉了,昨天见哪个野男人去了,还不从实招来。”
沈碎无奈接话:“没有野男人。”
好在煎饼果子包得严实,书和本子都没有被油渍污染,只是都沾上了一股去不掉的煎饼果子味,沈碎只得抽了个本子,对着敞开的包口猛扇来散味。
被冷落的煎饼果子孤零零躺在桌边,被宋桃一把薅了过去。
“你真不吃啊?”
“我吃过了,你吃吧。”
宋桃微微眯起眼睛。
“昨天消失了一晚上还不回我消息,不是早八你一般会把早餐直接睡过去,你身上沾了股木质男香的味道,别告诉我你昨天突发奇想开始喷香水了,”宋桃狐狸眼勾起得逞的笑意,“这位沈同学,你确定还要垂死挣扎?”
沈碎酝酿的借口全部胎死腹中。
他本来就不擅长撒谎,何况对方还是人精似的宋桃。
沉默几秒,沈碎叹了口气:“准确来说,是未婚夫。”
他还没到领证的年纪,确实还不算合法夫夫。
宋桃闻言两眼发懵,指甲陷进煎饼的塑料袋掐出两道痕:“......你说什么?”
沈碎顾不上回答,抬起袖口仔细闻了闻,只有淡淡的皂香,宋桃是怎么闻出来他身上有香水味的......
“不是,沈同学,你是想告诉我你一晚上没影,就是出去勾搭了个野男人,然后准备闪婚?”宋桃满脸不可置信。
“不是野男人。”沈碎再一次纠正,正色道,“而且也不是我勾搭的,你不要乱脑补。”
宋桃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坐直道:“到底什么情况。”
沈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纠结半天甩出一句:“就和你常看的那种小说差不多情况。”
“豪门狗血,恨海情天?”
“......差不多吧。”
宋桃立刻掏出手机,在页面上一通乱按。
“你干什么?”沈碎停笔看过去。
“帮你订最近的一张出国机票。”宋桃头也不抬。
沈碎手伸过去,按在宋桃的手机边缘,微微下压:“别闹了,这是我自己答应的。”
宋桃和他对视两秒,把手机抽回,眼神惊恐:“小沈同学,你疯啦,和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闪婚,你想把后半辈子搭进去吗?”
“我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那个混蛋爹逼你干什么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啊,实在不行我去求我老爹。”
“桃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这次我想自己做决定。”
宋桃张了张嘴,然后无奈长叹。
平时是乖巧软和的小漂亮,在认定的事上其实倔起来比谁都厉害。
既然劝不动,她就得帮着思考一些更实际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订婚了代表什么,他要是想对你做那种事,你怎么办,你的情况自己也知道。”
沈碎回忆了一下凌却对自己的态度:“他应该对我没什么兴趣。”
“你清醒一点,你的追求者能从学校东门排到西门后街。”
沈碎想起昨晚凌却离去时的画面,从后看对方的背脊依旧挺直,像一尊冷冷的雕塑。
虽说从第一印象去评判一个人很不靠谱,但沈碎就是莫名有种直觉,这位凌先生应该和传言中不太一样。
“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