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婳点头表示理解。
“他从小三天两头得病,他妈妈都烦死了。”
树树:“小桐一次病都没生过,大家都夸她结实。”
小桐:“你意思嫌我胖喽?”
树树:“不嫌。”
树树:“你怎么都好。”
小桐得意地笑。
“我小时候虽然胖成球,但是真的不生病的哦。”
看那尖尖的下颌,官婳很难想象小桐小时候‘胖成球’是什么样。
官婳:“下一个问题......对你来说,‘完美’的一天是什么样的?”*
小桐:“完美的一天啊,就是跟树树去海南度假,去挤公交,逛夜市,喝椰汁,在沙滩边躺一整天,他不用去上课,也不用去请假。”
树树:“完美的一天就是跟小桐去海南度假,不用上课,也不用请假。”
很普通,很纯朴的答案。
莫名有点悲伤。
“下一个问题。”官婳说:“如果你能够活到90岁,并能在你三十岁那年选择冻结自己的精神或是身体,你会选择哪个?”*
“为什么是30岁呢......”小桐喃喃,“19岁不可以吗?”
树树摇头,“我不做选择,哪个都不会保留。”
“好的。”官婳表示理解,“说出3个你和对方在外表上的共同特征。”
小桐秒答:“都是单眼皮,都有美人尖,都有一颗小虎牙。”
树树点头。
官婳:“如果有颗水晶球向你解释关于你自己、你的生活、你的未来,或是其他任何事情的真相,你想知道什么?”*
小桐:“我想知道树树是怎么光吃不胖的。”
树树:“我也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小桐哈哈大笑。
官婳:“用‘我们’组3个基于现有场景的句子。”*
树树:“我们都坐在槐树下......我们穿着同样的板鞋,我们穿着同样的外套。”
小桐:“我们都回忆了过去,我们都在笑,我们都能看到头顶白色的花。”
“你的房子着火了,所有的财产都在里面。就出你的亲人和宠物之后,如果你还有时间最后努力一次,并且安全地挽救任何一件物品,你会选择什么?为什么?”
“我......我会救床头柜上的照片。”
树树抱着自己的腿,低下头,脖颈从肩部凹陷下去。
荧光绿笼着他,像只巨大的悲伤螳螂。
“为什么,那张照片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是小桐18岁的生日照,背面她写了一句话。”
“我能看看那句话吗?”
树树解锁自己的手机屏幕,官婳看到他的桌面。
是一段歪歪扭扭,几乎不成字的字。
仔细辨认,勉强能看出这句话是:亲爱的,我从未离开
“这是前年,前年我出车祸的时候写的吧。当时就快不行了,我说不出话,就让他给我纸笔。不过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小桐笑得很开朗。
树树点头,小桐拍拍他的手。
官婳在这一刻明白些什么。
宿命如同汪洋的浩大感,和被宿命裹挟的无力感常常使得渺小的人类喘不过气来。
她低头检查素材。
还算完整。
“那我们......就到这里吧。小桐,树树,谢谢你们的分享,等剪出成片,我会用邮箱发给你们。”
树树起身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捂着扬声器跟官婳道别:“再见。”
小桐:“再见。”
“再见,小桐,树树。”官婳低着头向他们摆手。
绿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摄像机里的素材自动播放。
官婳对面坐着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穿荧光绿色冲锋衣的男生。
男生站在右边说你好,我叫小桐,这是我男朋友树树。树树胆子跟人一样瘦,比较内向怯生,可能不爱说话,请你多担待。
男生有时挪到左边,点头说:“对。”
他是树树,也是小桐,树树凭借记忆来描绘的小桐。
体弱多病的小孩,星星的孩子,树树,被可爱的小胖球小桐带回地球,治愈了童年。
树树和小桐在大学时于同一个班级重逢,并相恋。
小桐在19岁遭遇车祸,临走前给恋人留下一句话:亲爱的,我从未离开。
树树看到官婳在网上发的帖子,报名接受采访。
官婳一开始以为这是个恶作剧,或者对方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最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捂住嘴尽量掩饰自己的震惊。
泪水还是打湿裙摆。
And now through and through, I"ve e undone.*
官婳耳边又响起树树的来电铃声,迷离挣扎的男声和咚咚震颤的鼓、竭力安抚又回归空灵的女声。
仿佛能看到一个男人挣扎于颓靡,靠致幻剂来麻痹自己。使他陷入黑暗的是她,他的生命.之.光欲念之火。可也是她的近乎母性的温柔与坚韧,救赎他于黑暗。
官婳想拍的是人世间。
是俗世的爱情。
可现在,很难去定义什么是俗世的爱情。
内心仿佛被打开一个缺口,风吹进来,呼呼颤抖。
喘不过气来。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顾铮。
想要抓住他的手,摸摸他柔软的唇和眼角。
想告诉他,她很想他。
她骨碌从草地上爬起身,抱起自己的包,朝山坡下狂奔。
一路跑着,打开手机查找地图。
有电话打进来,她接起,问:“顾铮?你在哪,我去找你。”
叶文气到无语:“滚。”
“什么顾铮顾铮,官婳,你魔怔了?你快没有学上了你知道吗?赶紧给我回来。”
“什么?”
停下脚步。
/
剧组还在拍上午的戏,据说已经连续工作五个小时了。
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正值中午,青城的春天不热,但太阳很毒,遍地遮阳棚、遮阳伞,开出各色的花。
官婳一个人坐在空旷处石凳上,两手托着下巴。
摆在石桌上的手机停留在教务处公告界面。
太阳照得她的脸有点红,她不在乎,只是盯着远处的人群。
眼里近乎执念。
赵梦早就看见官婳气喘吁吁跑过来,想找顾铮,但顾铮正好刚开始自己的戏份。
现在官婳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眼巴巴等,可顾铮的戏至少还得拍一个小时。
她一狠心,跟导演叫停,把顾铮叫到一边。
“我听说好像青贸培养大纲的事被翻出来了,官小姐很有可能被影响。”
顾铮淡淡:“我知道。”
赵梦于是指着官婳的方向,“她来了,在那边等着呢......你要是、”
顾铮转头对导演示意OK,“继续。”
赵梦错愕。